第31节
“开饭了！开饭了！”陈涛端着两盘菜放到餐厅桌上，大声冲客厅吆喝。 韩帅和周志翔结束了最后一局比赛，众人纷纷起身，洗手入座。 韩帅看着一桌子的菜赞叹：“这么丰盛！” “都是吴老师做的啊？有您的手艺吗？”管超问陈涛。 “当然有啊！”陈涛夸张地应了一声后，指着盘凉菜说，“这黄瓜是我拍的。” 众人发出一阵奚落的嘘声。 吴晶端了最后一道清蒸鱼上桌，说去帮大家盛饭，陈涛拉了她一下，一边帮她解围裙一边说：“谁吃谁自己盛吧，他们得喝会儿呢，你这儿忙活半天了，赶紧坐下歇着吧，厨房一会儿我收拾。” “是，您别管了。”管超说，“都不是外人，我们一会儿自己盛饭，您就踏踏实实坐这儿吃饭，一会儿连里带外我们都给收拾了。” 吴晶也没再客气，在陈涛旁边坐下，脸上挂着微笑，多少还是有些拘束。 众人先在管超的提议下，一起干了一杯，既是庆祝球队小组第一顺利出线，又是恭贺陈涛乔迁新居。 撂了酒杯，众人开吃，少不得都夸吴晶的手艺好，是不是专门学过。吴晶谦虚了几句，说自己的厨艺都是以前在国外留学时被逼出来的。她说这话时，侯震想起和吴晶在一起电话传情的日子，她说以后有机会做饭给他吃，想不到如今却以这种形式吃到了。 管超借着乔迁新居的话题，随口问陈涛说：“您这房子挺好的，怎么也不好好装装啊。” 陈涛说：“这不是离学校近吗，住着方便，就着急搬进来了，先凑合住，等用的时候再重新装。” “用的时候？”管超没明白。 高文斌啧了一声说：“你傻啊，结婚呗。” “哦哦。”管超笑说，“那您赶紧结，趁着我毕业前结啊，我省得出份子钱。” 众人听了也纷纷催陈涛赶紧，陈涛只是笑说：“不要你们出份子钱，你们到时候来就行。” 侯震跟着众人扯出一个敷衍笑容，捏了捏手里的啤酒罐。 吴晶和他分手才两年，和陈涛能谈多久啊，这么快就提结婚？ 他望向吴晶，希望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这不过是陈涛一厢情愿，但她只是捧着自己的饮料杯，垂眸淡淡的笑着。 提到结婚的事，众人调侃陈涛，说您长得也不帅啊，怎么追上的吴老师这种高级知识分子的，人漂亮，厨艺还好，有什么手段传授传授我们，我们也没白叫您一声教练。 陈涛笑说：“你们要是觉得叫我教练叫亏了，回头我教你们一套拳得了，追女孩儿我可真没手段，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深藏不露的。” 他越是这么说，众人越哄他讲一讲，陈涛被大家说得无法，只说：“我和你们吴老师是高中同学，在一次同学会上碰到，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就约着吃饭什么的，大概是觉得我这人还挺实在的吧，我们这代人都很简单，不像你们现在那么精彩。” 高文斌说：“什么你们这代人啊，您比我们才大几岁啊？您自己愿意充大个儿就说自己啊，别把吴老师也捎带上，吴老师和海博是发小儿吧，我们是一代人。”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以后都随着海博叫晶姐了，玩笑说往后晶姐是我们自己人，你是姐夫，是外人了。 陈涛点头笑着说是。 周志翔插话说：“您别打马虎眼糊弄人，还同学会上碰见了，不是别有用心您要什么联系方式啊，肯定一早对我们晶姐狼子野心了。” 陈涛看了吴晶一眼，对周志翔啧啧笑说：“非得戳穿我啊你。” 周志翔哈哈地笑，陈涛说：“不过那时候你们晶姐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女神范儿，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儿，不像你们现在，敢到宿舍楼底下喊去。” 众人一听这话哈哈笑了，话题立时转移到队里高卓生到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表白，被当众拒绝的糗事。只有侯震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吴晶，看到她听陈涛提起暗恋她的旧事时，有些局促地旋着手里的饮料杯，不知是不惯于人前秀恩爱，还是因为他在。 众人的话题从高卓生说开去，聊起队里众人的恋情，自然少不得提到许海博和徐若凡的姐弟恋地下情。众人以为吴晶会知道，吴晶说海博和凡凡从小就挺好的，不过自己是真没想到两人会发展成情侣，也是昨天才听陈涛说的，她没问本人，到现在还有些不相信。 韩帅说可惜周五忘了把他俩的激情戏给录下来，狠敲海博一顿。 高文斌问侯震说你不是跟海博一个宿舍吗，怎么你不知道他搞地下情，反而韩帅先知道。 侯震看着韩帅，也表示费解，问他和海博搞什么，怎么突然穿一条裤子了。 韩帅笑说我这是付出了一千多块钱人民币的代价，要不你给我报销一半儿，我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 众人聊起来才发现球队里真的是光棍儿多，陈涛调侃管超几个人，说瞧瞧你们还是学长呢，被学弟们落下了，人家韩帅和海博的女朋友都随队征战了，你们女朋友还没影儿呢，赶紧着加把劲儿。 管超几个人互相揶揄调侃，陈涛对韩帅笑说：“你给学长们传授传授经验。” 韩帅笑说：“我不行不行，我就谈过这一个，让侯震来，他经验丰富。” 侯震心里一激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吴晶，见她捧着饮料杯贴在唇边怔了一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几个人一起打趣侯震： “呦呵！是吗？怎么个丰富法儿啊？” “老手啊！” “老来看你踢球那个女孩儿是你女朋友吗？挺漂亮的。” 侯震有些慌，忙说：“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 韩帅抬手拍着侯震，哈哈笑说：“他丫原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挑女朋友真是保质保量，全都是校花儿级别的！” 如果可以的话，侯震现在就想把韩帅废了。 他这话无异于把他拉出来在吴晶面前公开处刑，还是扒光了凌迟那种。 保质保量，全都是校花儿，这话怎么听来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在吴晶心里大概也就是这么个形象，花言巧语地把她追到手，每天热情得像个舔狗，见了面却因为她的形象马上冷淡了，现在她漂亮了，他又厚着脸皮贴上来…… 一边是从高中开始就痴心暗恋的陈涛，一边是花心又肤浅的他，孰优孰劣，无需多言。 她现在心里大概在想“还好及时抽身止损”吧。 侯震觉得脸上辣得很，根本不敢去看吴晶，哪怕只是偷瞥一眼也不敢。 高文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侯震笑说：“你丫也会脸红啊！” 这一句话，让侯震更觉狼狈窘迫，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对，好在其他跟着调侃了他几句后，话题便又转去别处。 接下来的时间，侯震如坐针毡，他没敢再去看吴晶的目光，只怕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不屑与鄙夷。 饭后他抢着收拾桌子，刷碗，其他人当然也乐得他的大包大揽，没人跟他抢这个活儿。除了韩帅主动留在厨房里帮他打打下手，其他人都在外面一边聊天儿一边收拾被弄乱的客厅。 他刷碗的时候在想，吴晶会不会因此觉得他还不是一无是处，会不会觉得一个勤于家务的男人大概还不至于渣到哪儿去。 众人在陈涛家待到天色渐暗便起身告别，每个人都很热情地和吴晶道谢，说爱上她的手艺了，有机会还来蹭饭。 吴晶说好，微笑着送他们出门，和他们道别时，看见侯震拎着三大袋子的垃圾，一声不吭地第一个进了电梯。 陈涛送了客，关上门，往客厅长沙发上一躺，向吴晶伸了手：“过来躺会儿。” 吴晶没应，转身去了厨房。 陈涛看出吴晶似乎有些不开心，大概是想他去哄她，但他这会儿特别累，实在懒得动。他想她或许就是嫌他招了一大堆人来家里，太闹太累了，是以也没起身，想着吴晶的性子也气不到哪儿去，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吴晶在厨房站了好久，陈涛一直在屋里沙发上躺着，不知是不是睡了。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准备喝完水就回家。 久未闻吴晶动静的陈涛终于还是从客厅走进来，问说：“累着了？下次不让他们来家里了，还是去饭店吃。” 他看出了她的郁郁寡欢，她也是故意让他看出自己不高兴，但他显然没意识到她为什么生气，只以为她是陪他招待了一下午的客人累着了。 吴晶捧着水杯背对着陈涛站了一会儿，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为什么要跟他们那么说我们高中的事儿？” 陈涛怔了一下，问说：“我说什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吧？” 吴晶转身，无声地望着陈涛。 陈涛仍是一脸的无辜迷茫：“说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女神范儿？”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地说，“还是说我有贼心没贼胆不敢追你的事儿？” 两个都是，她生气更多是因为前一句，但她还是只抓住后一句嗔怪：“你高中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你那时候喜欢的、追求的都一直是林妙佳不是吗？干嘛要跟他们那么说？” 陈涛的脸上带过些尴尬，扯了扯嘴角，笑说：“就因为这点儿事儿啊？” 吴晶凝了陈涛片刻，转过身去。 陈涛叹了口气：“不过是随口敷衍他们一句，不至于生气吧？” 吴晶低着头不言语。 陈涛从后面拥上来，亲她的耳尖。 又是这种她不喜欢的又湿又痒的感觉，吴晶扭头，推开陈涛，回说：“我就是觉得这样挺没劲的。” 陈涛看了一会儿吴晶，觉得她大概是在吃醋，笑说：“你吃这醋是不是有点儿太远了？都多少年了？怪我那时候没喜欢你啊？” 见吴晶不吭声，又道：“那时候都是小屁孩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瞎闹，你要是为了这事儿生气真的不值当。” 吴晶说：“我不是为了这事儿吃醋，我就是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什么要撒谎，你这样说我反而觉得尴尬。” 陈涛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刚刚不过是话赶话罢了，不那么说，难道要说“不是，我当时没喜欢她，我喜欢的是我们班里另一个女生”？这不是更尴尬吗！ 但他没再分辨下去，只叹说：“我知道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别气了吧？” 吴晶从陈涛的语气中听出了言不由衷，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是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她真的无理取闹了吗？ 陈涛见吴晶虽不言语，上前拥了她，吴晶犹豫了片刻，轻轻靠在他怀里，小小的不愉快，就此结束。 陈涛把吴晶拉回客厅，找了一部喜剧电影打开，典型的美国喜剧快餐，无需用脑，只管笑就可以。 两人靠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陈涛间或发出些笑声，吴晶偶尔也会跟着轻声笑笑，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刚刚的事了。 但事实上，她的确还是在意。 或许陈涛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但却让她感到尴尬。 即便在场没人知道真实的过去，但她自己知道。 说她是学霸，她或许还能一笑了之，可说高中那个一百四十斤的胖妞儿是女神范儿，无异于夸瘸子健步如飞，夸文盲妙笔生花。 尤其，还是当着侯震，因她的外貌而见光死的初恋。 那甚至算不上一段正式的恋情，不过是一段羞于启齿、不堪回首的荒唐经历罢了。 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段最糟糕的回忆。 他听陈涛说那话的时候，心里大概要笑死了吧。 也正因为他在，陈涛那句话带给她的尴尬，又多了分难堪。 她想，或许还是她自己的问题，不管现在别人再怎么夸她聪明漂亮，不管她再怎么自信大方地拿曾经的形象体重开玩笑，她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自卑敏感的小胖妞儿。 电影一个多小时，吴晶陪着陈涛看完，九点的时候才起身离开。陈涛问用不用送她回去，她说不用，自己开车了。陈涛说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吴晶乘电梯到了一楼，有些心神恍惚，以至于电梯门打开又合上，她仍站在电梯里望着电梯广告出神，直到有人开门进来，迎面撞见电梯里有人吓了一跳，她才窘迫地从电梯里出去。 晚风带出些寒意，吴晶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灯昏暗的小区里，似乎只有在黑夜里的独行，才能让她觉得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