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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第525节

    今日里,能走进午门的在京官员,已经少的可以用稀稀拉拉来形容。

    六部五寺三法司的堂官还算整齐,可到了下面的侍郎、少卿等等官员,便已经屈指可数。

    穿过了奉天门,官员们往今日朝会的华盖殿而去。

    这时候便有让人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的场面出现。

    前岁才被提到从三品位置的上林苑监,今日里入宫参与朝会的官员,却是在一众官员里显得最是整齐。

    满满当当的一大帮子人,在穿着一品仙鹤大红袍、上林苑监监正袁素泰的带领下,活像是大明朝第一衙门一样,昂首挺胸,与周围的朝中同僚显得格格不入。

    礼部尚书任亨泰在文渊阁当差,吏部尚书翟善还在太医院养病。

    走在文官头前的,便只有户部尚书郁新、工部尚书王儁二人,往后才是都察院和通政使司等衙门的正印堂官。

    袁素泰不前不后,便只是默默的领着上林苑监的官员跟在人群中,目光却是不时的向着周围打量。

    随后,袁素泰定睛看向人群中间的另外一群和朝中官员格格不入的人。

    是以大匠官张二工为首的那帮匠人入官的人。

    七品青袍的张二工和一帮九品绿袍的匠官,在人群中,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来。

    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官袍一件件的还带着压痕,表明了他们平日里基本是很少会穿上官袍的。

    黑黝黝的脸颊,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掌,分明穿着官袍,却又没有帝国官员的样子。

    袁素泰侧目看向身边的上林苑监官员。

    对方便当即挪着脚步到了张二工等人身边。

    少顷,张二工便显得有些诚惶诚恐的带着自己手下的匠官们和上林苑监的官员融为一体。

    张二工此刻很是紧张,眼前上林苑监监正袁素泰身上那一水的仙鹤大红袍,让他只是看着便有些喘不过来气。

    但他又对明明穿着仙鹤大红袍,却又不曾走在最前面的袁素泰,感到一丝好奇。

    袁素泰则比张二工更加的从容,轻声道:“听闻大匠师近来在三地频繁往来,很是辛劳。国朝之事不计其数,大匠师还是要多多顾好自己的身体。”

    如此贴己的话,又让张二工好一阵的手足无措。

    张二工忙忙碌碌的拱手,低着头小声道:“下……下官谢袁监正挂念。只是事情太多,今日不做,明日便要多做,就会更累。”

    袁素泰脸上露出意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面露意外的上林苑监官员们,不由哈哈笑了两声:“朝堂上,能这么直接说累的,也就只有大匠师你了,也唯有你有资格说这句话。”

    张二工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是不停的点着头,又觉得这样不好,便开始摇头。

    袁素泰目光转动,将话题引开道:“听闻……大匠师的蒸汽海船,快要弄好了?不知那新的海船,到底能有多厉害?”

    一提到专业上的事情,张二工的双眼顿时放出了亮光。

    他回答的语速也快了起来:“回监正,蒸汽海船再有两月便能下水。我等想着,先自龙江船厂顺江下游,至松江府。

    若是无事,便让蒸汽海船出海,行至杭州府。再无事,便奔赴交趾道。

    一个来回,大概要到年底,才能确定是否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大抵要到明年此时,才能最终定下蒸汽海船的规格和工艺,明年底才会相继有新的蒸汽海船下水。”

    袁素泰也不急,便就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张二工介绍蒸汽海船。

    张二工说完了工期和安排,吞咽了一下口水,又主动继续道:“现在这条蒸汽海船,按照下官们的计划,可载重三千料。等今年蒸汽海船自交趾道返回应天,下官等人便计划将载重提高到五千料。

    木制海船,受限太多。下官等人如今还在研究,该如何将海船的载重更进一步的提升,并且保证海船能在大洋之上如履平地。

    更大的海船,更稳的海船。下官等人期望,朝廷不久之后能有万料大船,乃至数万料的大船从下官等人手上造出。

    若是如此,朝廷也能将其建成战船。若是海外有事,便只是一条蒸汽海船,满载官兵,便足可平定动乱。”

    随着张二工将一个个精准的数字说出口,袁素泰等人的眼睛里已经频频放出光芒。

    五千料的大船,已经足可比拟如今朝廷手上最大的宝船了。

    便是三千料,也是如今交趾道和应天之间往来的海船,少有的载重量了。

    而大多数的海船,诸如中山王府那一帮坐拥海船货运的人家手下海船,也多是一千料、两千料罢了。便是有三千料、四千料,那也是少有的几条船。

    而现在,张二工直接便上马三千料的海船,还要力争明年将这个数字提高到五千料,比拟大明的宝船。

    他更是不带虚假托大的展望起,将来大明能有数万料的大船从他们的手上造出。

    一条数万料的大船,满载大明官兵,出海镇压动乱?

    袁素泰虽为上林苑监监正,然而于此处之言,却也只觉得一时间血脉喷张。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孤心悲痛

    如同天方夜谭的话语,从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一位自匠籍成了官身的七品青袍张二工嘴里说出来。

    身着一品仙鹤大红袍的袁素泰,却觉得这将会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有时候袁素泰会很羡慕张二工他们这些匠官,他们无须知晓朝堂之上的纷争,无须去在意朝廷上今日少了谁明日多了谁。

    自己虽然非是六部五寺三法司的堂官,但如今从三品的上林苑监,从自己成为从一品少师后,哪一日不曾收到几份朝堂上下的拜贴。

    上林苑监想要置身事外,可身在朝堂,又如何能真的坐观风云变幻。

    昨日里,陛下刚刚给了礼部尚书任亨泰一份口谕,当夜便有朝中官员前来拜贴问询。

    礼部入值文渊阁,他这个从一品的少师,又是否会更进一步。

    除了询问,还另有一份精致的地方特产送到。

    袁素泰一如既往的将其拒之门外,那所谓的特产也被尽数送还。

    自己只想好生的种田啊。

    袁素泰望着手上都是老茧的张二工,眼底的羡慕是藏不住的。

    “监正,到华盖殿了。”

    上林苑监副监正跟在袁素泰的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只是副监正的目光却不曾看向大殿,而是看向官员们的最前头。

    袁素泰目光循了过去,只见郁新和王儁两人已经是停下脚步,正回头看向自己。

    两位尚书部堂停下脚步,后面的官员们也不敢继续往前走,纷纷停了下来。

    袁素泰心中有些无奈,却也只能是提起脚步到了最前面。

    郁新和王儁两人同时拱手:“袁少师安好。”

    “郁部堂、王部堂。”袁素泰四品八稳的拱手回应着,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华盖殿:“想来陛下和太子快要到了,我等还是早些入殿吧。”

    郁新侧目看了王儁一眼。

    王儁满脸笑容:“袁少师不来,他们可不敢入殿,还请袁少师先行。”

    王儁指点了一下周围的官员,又侧身让出路。

    袁素泰脸上带着含蓄的微笑,只是看了王儁和一旁默不作声的郁新一眼。随后,他转过身朝着在后面观望此处的张二工等人。

    “大匠师,与本官一同入殿吧。”

    张二工是很少入朝的,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太平府矿、应天城以及通往杭州府的水泥路三地之间来回打转。

    朝堂之上的规矩是什么,对张二工而言,皇帝的规矩才是最大的。

    眼下见袁素泰对自己招手,张二工面露笑容,好似是没有看到站在袁少师身边的那两位尚书已经有些微变的脸色。

    张二工躬着身小跑到了袁素泰的眼前:“监正先请。”

    袁素泰满脸笑容,伸手拉住张二工的手腕:“皆为陛下做事,哪来的先后,同往同往。”

    张二工附以笑声。

    在两人之后,则是一干上林苑监官员及匠官们紧随其后。

    待到众人从郁新、王儁两人眼前穿过,走进华盖殿里,两人不禁目光深邃的对视了一眼。

    郁新看向殿前的官员们,沉声道:“都入殿吧。”

    两人提起脚步。

    王儁攒着双手,低声道:“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参与朝堂之事了。”

    “少师,从三品的上林苑监,他有这个底气不参与。”

    郁新亦是低声回应着,只是眼里有些冷淡。

    两人不禁轻叹一声,齐齐的看向了人群的另一头,那是兵部尚书茹瑺,带着兵部同样寥寥无几的官员,让华盖殿殿门下走去。

    似是感受到了郁新、王儁两人的注视。

    在即将踏进华盖殿之前,茹瑺悄无声息的转过头看向两人,面无表情,双眼如同一汪山涧水潭波澜不惊。

    望着走进华盖殿的兵部尚书。

    王儁双眼眯起:“兵部已经好些年不曾动过了吧,这一次依着陛下的旨意,复设大都督府、武人入值武英殿、文渊阁,恐怕兵部手头的权责要薄上几分了。”

    郁新双手兜在袖中,只露出上朝时所用的笏板,轻声道:“且等今日朝会,陛下如何安置如今的朝廷吧。”

    待众人进了华盖殿,便见任亨泰和解缙、高仰止三人,已经是立在了殿内御座陛阶前。

    袁素泰正拱着手上前:“任阁老,解阁老,高阁老。”

    张二工是随着袁素泰一同入殿的,见着袁监正这般仪态,便也跟在后头学着与任亨泰三人见礼。

    任亨泰面带笑容,高仰止垂手而立,解缙挥袖开口道:“少师多礼,下官不过是在文渊阁里就近理一理国事奏章罢了。少师于大明社稷有大功,做的是让天下人饱腹的事情,如今这朝堂之上,谁人不得和少师说一声感谢。张匠官为朝堂屡添神器,张匠官便亦是我朝神器也。”

    说着话,解缙看了眼比自己前出半个身位的任亨泰。

    任亨泰轻声接过话:“今日朝议,虽不及大朝会,但总还是要讲规矩的,少师领班吧。”

    说完之后,任亨泰便很是赶紧利落的带着解缙等人让出位置,转身到了袁素泰身后。

    袁素泰见推辞不掉,也只能是安下心来,抱着笏板站在了文官班列的最前头。

    再等到后头的文官们纷纷入了殿,又有在京的功勋武将们欢声笑语之间结群而来。等入了殿,这帮人纷纷昂首挺胸,侧目看向已经所剩无几的文官们,虽不言语可眼神里透露的神色,却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