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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伸手打开其中一封,只看一半就变了脸色。 他把信收回袖口中,朝张夫人告辞,说了句真心话:“外祖母,我处事由着性子有偏好,但此事涉及外祖父,我必是秉公灭私,绝不会偏倚谁,煦儿有事要找父皇问问,明早再过来告知外祖母事情到底如何,望舅舅好好照顾外祖母,不要节外生枝。” 李煦大步离开,张夫人喊都没喊住。 张相给李煦留了信,他隐晦说威平候的死跟皇家有关,若是被钟家知道,必定谋反,他会在钟华甄离开相府后自尽,然后让人在私下传他的死跟钟华甄有关。 模棱两可的事情最容易引起人的议论,钟华甄出来澄清只会增加嫌疑,可她若是没有任何表示,那谣言只会越传越凶。 设的是死局,钟家无论如何都是吃亏的一方。 张相根本就没打算在相府设计她。 能解释的也就是钟华甄所示说的第三人,打乱了张相的计划,事情也乱了套。 张相没料到会突生枝节,他甚至在信中和李煦说这件事他可以查,但不能压,也绝不能帮钟家。 这是张相留给他的最后几句话。 还有封信,他没来得及拆。 …… 张相是一国要臣,忠君为民,在朝为官几十载,桃李满天下,名声在外。 钟华甄如果真进一趟刑部,那这事便要和她绑在一起,查得再清也抵不过别人一句私下怀疑。 钟家要是沾上陷害贤臣的污点,长公主都得气得要死。 她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都拿走,回去之后便一张一张地把信给烧了,铜火炉中燃有灰烬,火星轻溅。 钟华甄看着烟气,一言不发,她的身份绝对是隐秘的,张相怎么可能不惊动长公主的人顺畅查到底? 长公主这次回京,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雪满压枝杈,屋内烛火摇曳,钟华甄刚沐浴完,脸都是红扑扑的,南夫人在帮她梳发。钟华甄腰身纤细,脖颈白皙修长,不束胸时鼓起的弧度恰好,若做回女子,也早该定下亲事。 这两天都在下雪,长公主回京路上被雪阻碍,日子往后推迟一天。 南夫人叹道:“我听到外面已经有人污蔑世子,传言说钟家与张家不合。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谁敢大大咧咧地跑去别人家杀人,怎么还会有人信?” 钟华甄双手轻轻圈起,趴在小几上,开口道:“我刚回来时已经派人下去压消息,照理来说不会传得太快,背后有推手罢了。” 是谁要杀张相,钟华甄目前尚没弄不清楚,只隐隐约约有个猜测,摸不到边。张夫人咬定是她杀的人,因为张相说过要对她下手,他是要对她什么,才能让张夫人如此肯定她会不顾颜面在相府行凶? 钟华甄进去前听到声音颇为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听过那个声音。 南夫人左右看了看,低头对她说:“暗卫来报,有几个地痞在前些时日收过张家的钱,被抓去送官后怎么也不认,直接闹到京兆尹那里,最后才灰溜溜说自己在路上听人说的,不敢说自己得过一笔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威平候在市井之中颇受爱戴,甚至不需要钟家往那些地方安插探子。 钟华甄的指尖伸出去,轻碰茶壶柄,道:“张相书房里有别人暂且不说,我刚进去时见张相时,他穿一身干净官袍,我心中现在还疑惑,他若是身体康健,见人换身冗杂官袍无所谓,可他生着重病,张夫人又怎么会由他折腾?今天若不是我醒得早,恐怕得吃趟亏,张相不喜钟家,我明白,但以命来博,又怎么可能?难不成张相真和父亲有天大的仇,连我都不放过?” 她心中有自己的判断,总觉没有刺客在场,张相也绝不会让她好过,只不过是阴差阳错让人提前一步。 那群地痞传谣言的速度不正常。 如果张相把自己的死栽到她身上,他又是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在那时候刺杀他?那天听到声音故作老迈低沉,却又莫名耳熟,熟到竟然让她有些茫然,记不清是谁。 但她身边没有这个人。 能逃出相府的刺客,武艺之高,怕和李煦有得一拼。 所有事情都是乱的,让她头都隐隐作痛,她刚开始从相府出来时,腿还是软的。 “这哪又是说得清的?唉,”南夫人现在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寒地冻的,世子去休息吧。” 钟华甄叹口气,人已经没了,推测再多也验证不了,也只能作罢。 事情在李煦手上,他再怎么也不会冤枉她。 她起身回床榻躺下,南夫人怕今日的事惊扰她,给她枕头边塞了安神的药材,放下幔帐。 厚实的锦被暖和,钟华甄闭着眼睛,却不太睡得着。 在相府里听到的那个声音让她浑身都觉不对劲,熟悉过头,又透出陌生,她在京城待这么久,绝对没听过。 若是在外面……她倏然睁眼,坐了起来。 “南夫人,明天清早去东宫一趟,我有事要同太子殿下说。” 第61章 漆黑天色笼罩皇宫, 青石板成块铺地, 李煦骑马回宫时已经过了宫禁时刻, 他是太子, 得了命令在外办事,却不代表他能肆意闯宫。 他勒住马绳,马蹄在厚雪间落下蹄印,飘雪落在他的肩头, 侍卫进去向皇帝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