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徐皓这一眼看下去,心里刚刚那点感觉突然像是火苗着了引线,安静两秒,突然炸开! 竟然是邵老! 邵老常年在香港,徐皓刚刚竟然不记得想他。 可徐皓明明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这个人是在大学,怎么会日程突然提前了这么多年? 徐皓一时间感觉思绪极乱,却又理不出一个良策。邵老既然在这里,难道意味着? 眼看着排队前面就只剩两家人了,徐皓神色犹豫的抬起头,却见宾客所站位置的侧对面楼梯上,又走下来一个人。 楼梯在邵老背后的位置,那边房间并非宾客会走动的位置。 这个人是闫泽。 闫泽看上去跟平时并无他样,他从楼梯上往下走,一只手揣着兜,居高临下且又漫不经心地从楼上打量起下面的宾客。 然后当徐皓注意到闫泽的时候,视线一过去,就跟闫泽的目光对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闫泽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徐皓会出现在这里。他注视着徐皓的眼睛甚至还眯了一下。 徐皓跟他爸前面还有一位颇为油腻的中年大叔,每说一句客套话都得撩一把抹得油呼啦及的刘海,话还没说完呢,闫泽人已经走下来了。 闫泽完全无视了徐皓前面杵着的这位,向着徐皓的方向一指,神色散漫地开口,“阿公,我同学。” 徐皓前面这位大叔也是神,人看着身宽体胖的,顺着闫泽这么一指,竟然跟弹球一样直接跳开了,这潜力给徐皓都看惊了。 然后被闫泽这么一介绍,邵老难得带出了点惊讶的神色,邵老讲了一辈子粤语,闫泽也跟着他讲粤语。两人又随意地讲了几句话,随后便向着闫泽指的方向看了徐皓一眼。 两位主人往这看,周围的人也跟着这两个人的视线往这边看,徐皓一瞬间那叫一个众星捧月啊,连他爸都跟没见过他的似的盯着他猛瞧,徐皓只得硬着头皮跟闫泽和邵老的方向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微笑。 便听邵老手点着闫泽笑道,“我讲你平日最唔中意参加这种事,原嚟系有朋友嚟。” 于是又用带点口音的普通话问徐皓,“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徐皓被问话了,感觉跟被组织叫去问话一样,说,“邵爷爷你好,我叫徐皓。”然后又往旁边介绍,“这位是我父亲,徐安志。” 徐皓他爸连忙去问好。 邵老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跟阿泽既是同学又是好友,我们两家人便不要这样客气。”然后跟徐皓他爸说,“徐先生来这里,做事自便,招待不周多包涵。”徐皓他爸堪称受宠若惊,连忙应下,被侍者带到另一边去了。 然后又转脸跟徐皓说,“阿泽不常交朋友,他讲话有时苛刻了点,但心肠最软,你们一定……”话还没说完呢,被闫泽一嗓子“阿公!”给打断了,别说闫泽害臊,徐皓都快听不下去了,但徐皓当然不能再火上浇油啊,只得打圆场说,“没有没有,闫泽脾气还挺……挺好的,我俩经常打球,在学校都是互相……额互相照顾……” 这话说的有点违心,徐皓持续微笑的脸都快崩不住了,所幸邵老没有再在这些事情上纠结,后面人还多,于是随便讲了几句就打发徐皓和闫泽两人去玩了。 明显邵老还当他跟闫泽是小孩年纪呢。 跟着闫泽走的时候徐皓揉了一把笑僵的脸,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旁边闫泽说了句什么徐皓没留意,再去听的时候已经错过去了,就问,“你说啥?” 这会周围还没什么人,闫泽微皱着眉峰,“你能不笑了吗,你这么笑丑死了好吗?” 徐皓:…… 然后转脸去看闫泽,徐皓说,“奇怪了,你老看我干嘛啊?” 闫泽原本视线还放在徐皓脸上,这么一说避嫌似的偏开视线,"谁看你了?” 徐皓继续堵他,“你没看?你没看你知道我笑的丑?” 闫泽噎了一下,难得没反驳。 徐皓又转过脸,正看见了刚进大厅时看见的那幅画。原来他们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边来了,显然徐皓上辈子见过的这幅画,虽然不记得在哪里看见的,但应该跟闫泽有关。 徐皓走到包围着油画的玻璃柜前,半身高的画幅,灯塔下面的两个小人变得清晰了起来,隔远了看原本以为是两个拥抱的人,走进了一看,才知原来两个人并没有抱在一起,看体态倒似是稍稍接触,像是奔跑过去即将拥抱,又像是拥抱完了即将脱开。 徐皓若有所思地说,“这画还挺好看啊。” 闫泽也走过来,看见这幅画却突然住脚,脸色有些奇怪地问徐皓,“你喜欢这幅画?” 徐皓笑,“嗨,我是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单纯看着感觉喜欢,觉得好看,这又是哪个大家之作?” 闫泽沉默了几秒,道,“这是我外婆画的。” 闫泽的外婆? 邵家这个家族是相当复杂的,家业庞大,人也多,可惜邵老邵老夫人直系子嗣却不兴旺,膝下仅一儿一女,儿子二十四岁事故去世,便只剩了闫泽他母亲一人。 而闫泽头上虽然有个哥哥,但并非闫泽母亲所生,所以算来,邵老也仅仅闫泽这么一个嫡外孙,邵家闫家是典型的政商联姻,在哪个圈子都是拔尖的人物,也难怪闫泽是这种脾气。 但徐皓隐约记得,邵老的原配夫人在闫泽还小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去世了,好像是海难?上辈子闫泽没有跟他细讲过,只是每次提起来情绪就很不对,徐皓也就一直没有多问。 不过显然,围绕外婆的画,这并不是一个好话题。 徐皓正准备找机会去换个话题,却听闫泽又问,“你觉得这画哪儿好看啊?” 徐皓这下更觉得自己不好随意点评了,想了一下,才说,“额,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整个色调让我看着有点……额……有点悲观?” 这字一落,徐皓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 也怪不得徐皓记得这副画,原来这相似的话他们也曾经说过。 上辈子也忘记在哪儿了,徐皓也看见这幅画,当时觉得稀奇,就去问身边的闫泽,“这两个人是正打算抱啊还是已经抱完了啊?” 当时闫泽过来看了一眼,那会还没看出来情绪上有什么不对劲儿,只是反问他,“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徐皓又看了一阵,说,“是已经抱完了,要走呢吧,要不为什么会选在黄昏,多悲观的基调啊?” 然后徐皓记得闫泽好像笑了,闫泽说,“你这话说的倒是跟画者说的有点像。” 再后面闫泽没有细讲,徐皓不知道这幅画原来是闫泽外婆画的,自然也不知道他外婆到底说过什么跟他相似的话。 如今这话再一出口,徐皓想了一下,琢磨着对这事还是不要再深究下去为好,却不想闫泽听完他说话还是呵了一声。 闫泽说,“原来你会觉得悲观。” 徐皓去看闫泽,发现他眉目分明,目光落在画幅上。 “我外婆说,因为日落,所以这两个人会分开。"他顿了一下,望着画里残落的夕阳,又道,"你说的没错,可我却看不出来。” 第20章 显然,徐皓觉得自己有必要转话题了。 徐皓周围看了一圈,问闫泽,“你渴吗?” 闫泽思绪还放在那幅画上,被徐皓问了一句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皓对着另一张桌子的方向走去,“我去给你拿杯喝的。” 徐皓从酒桌上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两杯混合果汁拿回来,闫泽还在原地站着,徐皓把橙汁多一些的那杯给闫泽递过去。 闫泽视线从徐皓的脸滑到他手上的果汁,消沉的情绪没全收回来,索性对着徐皓嗤了一声,“这都什么啊?” 听那语气,好歹是没再继续丧下去。 徐皓喝了一大口新鲜果汁,说,“补充点维生素吧,未成年酒喝多了伤脑子,你不知道啊?” 闫泽抿着嘴,“你怎么老管这么宽啊” 徐皓仰头把果汁喝光了,说,“我哪儿管的着你啊,这叫来自同学的友情建议好吗?” 说到这,徐皓从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件事,闫泽出现在这种场合上,被徐皓遇见,虽说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闫泽突然把徐皓给他外公介绍了一下,这份量就不一样了。 即使上辈子,也是上了大学之后,徐皓才开始了解并接触闫泽家里乱七八糟的关系。这辈子,徐皓总觉得他跟闫泽还没多熟,撑死普通同学的关系,怎么就突然发展到可以在这种场合随便聊天的交情了? 回忆了一下日记上有记下来的事情,医院那次算一次接触,可是那之后他跟闫泽也还跟陌生人一样没什么接触,时间线再往后推,日期最近的也就是学期末劳技那次,被分到一个宿舍,大家一块住了几天,再打了几次球,但是有熟到现在这份上吗? 而且,邵老这个人。 徐皓牙疼的咂巴了一下嘴。 这么早就在邵老面前刷了一波脸熟,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徐皓上辈子的那些过节,跟邵老和邵家背后的势力还有点关系。 邵家在港澳经营赌场起家,到现在经营起这样一个金融帝国,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邵老年轻黑白通吃的那会,手段会是怎样的狠辣刁钻。徐皓有时候都在怀疑,闫泽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性格,是不是多数都遗传他姥爷。 邵老如今年纪大了,面子上总跟人客客气气的,只是情分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真的不值钱。 徐皓站在原地苦思冥想了一阵,没有头绪,抬头正看见闫泽站在不远处一个走廊的门口那看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睛就看着徐皓。 脸上还有点跟平时不太一样的神采。 看徐皓视线终于过来了,闫泽扬了一下手,说,“走啊。” 徐皓把空玻璃杯放下,就走过去了。 徐皓跟着闫泽走进这个走廊,周围人声渐少了,隔间里有几个软沙发,倒像是会宾谈话的地方。 闫泽先找了软椅,徐皓就跟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从果盘里捡了一个苹果,就听闫泽说,“你还真爱吃水果。” 徐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咬了一口苹果,说,“对了,听说我劳技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闫泽一听,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徐皓会突然这么问,这时徐皓啃着苹果把视线转过来,说,“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不记得。听说你还要我电话了,怎么没打给我?” 闫泽嘴唇动了一下,整个人在沙发上的坐姿显得有些僵硬,大概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事儿,所以也没说话。 徐皓瞧着奇怪,“喂……” 后面的话来没来得及问,闫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转了个身背对着徐皓,闫泽抬手松扯了一下领口,问,“谁告诉你的?” 语气颇为强硬。 徐皓被这一句反问问的有点蒙。 看闫泽这架势不是很愉快,徐皓下意识觉得也不好就这么把张旭升卖了,就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你要嫌麻烦就放你那吧。” 话说完,徐皓见他闫泽中间隔了一个玻璃圆台,他看不见闫泽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就觉得觉得气势上好像有点输阵,索性徐皓也站起来,问闫泽,“咋了?” 闫泽转过身来,拧着眉头,问徐皓,“张旭升告诉你的?” 徐皓说,“张旭升啊,还能谁啊?” 闫泽冷笑,“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俩关系倒是好啊。” 徐皓感觉闫泽的关注点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说,“这事儿他有什么好忽悠我的,那你到底捡没捡着我东西啊?” 闫泽一听火气都涨起来了,转身过来跟徐皓吼,“你他妈信他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