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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历698年,李瑾深六岁生日的当晚,年幼的帝国太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死亡。 …… …… 第二年,芙蕊夫人就成为了皇后。 没有盛大的晋封仪式,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场私下婚礼,和一个轻飘飘的宣告。 议院和民众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前者早已有所预感,而后者对真相一无所知。 帝国当然需要一位皇后,无论这位皇后究竟是谁。 ——那是皇族才需要去计较的事。 李瑾深冷眼看着那个女人假惺惺地对自己好言安慰,始终沉默以对。 曾经无忧无虑的帝国太子仿佛在一夜间长大。 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争权夺利,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也明白了所谓皇家情爱,从来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李瑾深没有搬离原来的宫殿,遣散了大部分宫女和侍卫,独自一人守在空空荡荡的瑾华宫内。 听说芙蕊皇后主动要求保留前皇后的寝宫以示自己的尊敬,得到了夏登皇室的一致认同。 这样小意体贴的皇后自然也更得帝王宠爱。 她抱走了帝王另一个情人所生的孩子李珩严养在膝下,视如己出,无比宠爱,贤惠大度的名声越传越开。 芙蕊皇后的地位逐渐稳固,李瑾深的处境却越来越危险。 他是先皇后的嫡子,帝国太子,尊贵却无宠,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却不能有分毫露怯。 在母亲留下的侍从又一次因为意外死亡之后,他就把几乎所有人都遣走,送去了宫外打理母亲留给自己的华莱商会。 他已经长大了,他可以一个人生活,但他却还太过弱小,护不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 皇太子的启蒙教育早已开始,但他们所教授的内容对迫切渴望变强的李瑾深而言却远远不够。 李瑾深开始加倍地,偷偷地学习和修炼。 他抱着抵得上自己半身的厚重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查字典,吃力地啃下一本本深奥的修行理论和帝国风物民俗。 他开始出现在所有的宴会中,沉默地站在角落,一点点记下那些贵族的名字和长相。 他不再赖床,甚至不怎么睡觉,只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炼。 没有人教导他该怎么做,但李瑾深却像是天生知道该如何在这座宫廷内生存下去,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藏拙,学会了有选择地锋芒毕露,学会了一点点经营自己的力量。 尽管他如今只有独自一人,而坐在母亲曾经的位子上的芙蕊皇后,每次看向自己的神情都温柔得像淬了毒药的蜜糖。 尽管他过的每一天都筋疲力尽,容不得有分毫的松懈。 他养了一群小老鼠,每次吃饭前都要喂它们先吃一点。 当它们都死去之后,李瑾深开始只吃华莱商会送来的营养剂。 一晃就是六年。 那位高高在上,始终冷眼看着自己挣扎求生的帝王眼中,终于开始露出满意的神色。 李瑾深被允许搬离宫廷,去宫外的太子府居住。 住进太子府的那一夜,十二岁的帝国太子终于拥有了六年来第一次完整的睡眠。 他原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却不知道这只是他与那位帝王之间划下更深裂痕的开始。 …… …… 真正让他们父子决裂的,是李瑾深十二岁生日的那个夜晚。 那天夜里,他一如既往地走入瑾华宫外的莲池,无声地接近那座熟悉的宫殿。 瑾华宫依旧一片寂静,自从李瑾深离开后,这里便再也没有人来过。 只是这一夜似乎有些不同。 隐隐绰绰的争论声从夜色中遥遥飘来,声音压得极低,说话的内容模模糊糊,听起来不甚分明。 “够了!无论怎样,他的身上都留着李家最正统的血脉!” “他是阿瑾和我唯一的孩子!” “——但他的母亲是个混血!” “你难道忘了当年你为什么会把芙蕊带回来——你知道萧如瑾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李瑾深的信息素失衡症会在分化后爆发——” “一个不受控制,甚至将受制于人的皇族,怎么能成为夏登未来的帝王!” …… …… 两道同样低沉的声音低声争辩着,透过深宫内重重的帷幔,却并未曾落到李瑾深的耳中。 他只是脚步轻盈地在宫殿内穿行,同时有些微微的奇怪。 这里似乎有人来过的痕迹。 新鲜的,并未被灰尘覆盖的脚印。 他走到正殿背后,伸手准备拉开珠帘。 一道愤怒的声音在同时响起,准确无误地落入李瑾深的耳中—— “你不要忘了——萧如瑾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哐当!” 空空荡荡的大殿内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偏殿的入口处,脸色苍白的李瑾深站在原地,身边是被他失手扯下的整片珠帘。 彩色的宝石和亮片撒了一地,反射而出的晶莹亮光落在金发太子的眼中,像是一颗将坠未坠的泪滴。 站在殿内两人同时向他望来,眼中神色各异。 帝国皇帝李湛,和他的兄弟李湛奕。 李瑾深看向自己的父亲,声音破碎得几乎无法成调,只是颤抖着从喉间逸出了一道软弱无力的气音:“父皇……你们刚刚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