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乡面
“贺府闹鬼”这四字在府里传地沸沸扬扬,昨日那跑出来的婆子似是发了疯,逮着谁都要重复那句“见鬼了!见鬼了!”,经历了一宿惊颤,面色煞白,血丝充眶,身上的布衣跌破,履鞋也只剩了一只。 该用午膳了,巧儿和几个丫鬟一起在屋里摆饭。不知贺场又跑去了哪里,一上午都不见人影,也无所谓,管他去哪儿了呢,她乐得清静。巧儿给她布菜,近身时主仆二人眼神互递,温浴眉目舒展,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一块。今早来了癸水,感谢菩萨大慈大悲,助她事事顺意。 每道只吃了两口,一如往常,没滋没味儿的东西。刚接过巧儿端来的香茶,那边两个丫鬟一起打帘,天洒的银光直射地面,贺场进来了。 他端着承盘坐到温浴身侧,两手捧起偌大一只瓷碗放到她桌前,碗里的东西吸引人烫手,贺场呼呼两下,指头捏住自己耳垂才缓些。 温浴看着那瓷碗里的东西,红黄相间,番茄块状脱皮,炒过的鸡蛋与番茄沙抱得粉黄,一把小葱花点缀着,一层两层盖不住碗里刀削的面条,细长柔软的白烟袅袅飘摆。 番茄鸡蛋卤刀削面,是他家乡的特产面,她最爱吃。 “娇娇你尝尝呀。” 贺场抓起一双新筷箸,又抓过一只干净的小瓷碗,将面从下至上翻起,与红黄拌着, 来势汹汹,热气蒸到她眼睛里了,热热的,烫烫的,在眼眶里盛着。 番茄沙红,鸡蛋莹黄,葱花翠绿,刀削面白。躺在天青色的小瓷碗里,煞是好看,不枉他忙活一个上午。 贺场见她这几日在桌上总是恹恹的,本以为是自己府上的菜不合她胃口,可昨日回门,也不见她喜欢吃哪个,零食糕点也是吃几口作罢,娇娇那么瘦了,肯定也不是为了减肥。 思来想去,贺场去了小厨房,找来面粉倒进盆里,洒上半勺盐和碱面,单手搅拌,加入温水,双手撩起拌成穗状,一直拌到没有干面,十几年没揉过面了,手有些生,总感觉没把面揉得漂亮,遂又找来只新的盆重新倒面重新和面,和成光滑面团后放到温暖的灶边,利用空气中本身就有的野生酵母菌醒面。再将番茄面上切开划出十字花刀,用沸水烫了一会儿,去皮切块,鸡蛋磕碎后搅散,烧了油炒上鸡蛋,用葱花蒜末炝锅,倒进番茄块炒出沙汁,半勺酱油调味,只洒上几粒盐,因为以前她说:“你们老家的人吃东西口味好重啊,卤子那么咸!”娇娇口味喜轻。再加了些温水,倒入炒好的鸡蛋,火候一到就出了锅。那边盆里的面醒了半个时辰,也醒好了。 贺场左手捧面团,右手握刀,从右向左削面,面被削得均匀好看,煮在锅里咕噜咕噜冒泡,最后将番茄炒蛋卤浇在煮熟的面上,撒一撮小葱花,因为她不爱吃香菜。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温浴抬头看他,贺场隽脸泛红,额上还挂着豆大汗珠,不知是热得还是累得。鼻尖、脸颊、甚至下颌上一道道的浅白面粉,小花猫似的。一旁伺候的丫鬟也看见了,忍不住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 温浴那一身潇洒和冷酷都被这一幕无情截胡,她绝不是一碗面一颗糖就能讨好或收买的,可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缘难了,情难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