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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逼着自己不去看画卷,抬头看向秦凤池,急得呜呜叫唤。 秦凤池忍不住笑了,那笑容明艳夺目,在此时的陈大年眼里,却如同罗刹一般可怖。 “我让你开口,但你可得小心些,”他用匕首拍拍陈大年的脸,“要是声音但凡大了些,我就送你进宫伺候官家去。”说罢割断了布条。 陈大年满嘴的口水淌了一下巴,狼狈不堪。 可以说,他除了小时候家贫受过些磋磨,自读书考举以来再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但是同身家性命比起来,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了口气,万分恳切地看向秦凤池:“这位……这位大人,下官不知大人来处,但恳求大人一定要相信下官——下官没有!下官绝不敢徇私枉法!这这这定是有小人诬陷下官!那何奉贤,他就是给我送了些礼……我顶多贪了些,贩卖私盐乃是重罪,我没那个胆子!” 秦凤池端详着他,半晌一脸失望道:“我看你还是闭嘴吧。”说罢堵上了他的嘴。 陈大年被他生生噎住嗓子,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 秦凤池坐在他跟前的书桌上,随手抽出那副画的轴头,往桌子上轻轻磕了磕。 陈大年怨恨地瞪着他,根本不去看卷轴。 “知府大人别瞪我,”秦凤池嗤笑一声,“这里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银票,我知道。”他收回匕首,随手把玩着檀木的轴头。 “我此趟来,也不是特地为你,纯属卖个人情帮帮忙,”他懒洋洋道,“反正你公然受贿,数额巨大,足够你进九府衙门的刑狱了,至于你到底有没有贩卖私盐,那都不是我的事。” 他跳下桌子,妖妖佻佻地在书房里来回晃悠,头上朱钗乱撞,陈大年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只感觉自家的心肝儿都在跟着撞,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莫非这次真要栽? 就像这人说的,这回不管交不交账本,只要他往九府衙门一走,九成九别想再囫囵出来。这人有这本事,又不是九府衙门的人,说不准真能替他求一求情呢? 但是—— 陈大年一咬牙,不成! 族里人自小不管他死活,他不关心,但是他大一家子——他的夫人,几个女儿,还有他侄儿——他不能松口啊!一松口,他最后一点筹码也没了,一家子全都保不住! 何奉贤他不担心,那边也是一大家子……如今最关键的账本只在他这处,手底下人办事几经转手,知道得也不多,最坏就是折了他和何奉贤,但要是能保下家里人,那也值当了!他侄子孝顺,定会替他照顾好妻女! 第9章 阴差阳错 秦凤池才懒得理会陈大年的想头,他这趟是受九府统带赵义清委托,重不在令陈大年认罪,而是找到账本。他一路跟着何奉贤的管家从京城过来,也翻过了他们的箱笼,可惜都是财物,按照九府查到的线索,他们之间的账本该是一年一结,但关键的总账还是得在陈大年这里找。 画卷虽被看护得严密,可是经过试探,无非就是些钱财。 他随手掂量着黑色卷轴,漫不经心打量着书房。方才陈大年带他随意看了几幅墙上的画,看来是不在墙上……又推他在桌子上想要成事,显然桌子附近也不重要。 那便是博古架了。 秦凤池一边敲了敲几个古董瓶子,仿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陈大年,见他神情愤怒,略带紧张,但不急切,便放弃了架子,往最里侧的六棱窗走去。 陈大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又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秦凤池顿时有了几分兴致。 他看了看窗户,倒没什么稀奇,窗下一张宝瓶足黑漆条几,搁着一只长颈美人瓶,三两枝梅花斜伸出去,与棱窗正好形成精致的画面,美得很。瓶子也很普通,十几两银子的货色,里面蓄了半瓶水,没有旁的东西,但等他摸上了条几,房间里便响起一声抽气。 秦凤池动作一顿,转头便笑了。 “原是——在这里?” 陈大年抖如筛糠。 这时候才想要求饶,对方却哪里还需要? 秦凤池又去细看,黑漆条几上并无抽屉,但束腰确实比寻常条几宽上三分,加上雕花的牙条,足够设个暗格了。他手摸了一圈,摸到右侧才发现蹊跷。只见通体漆黑的牙条浮雕双凤朝阳,正中间恰是浑圆的太阳图案,那图案微微凸出,四周一圈有极细微的缝隙。 他先用手抠,纹丝不动,想了想,拿了手里的轴头去比,大小竟一致。 那边的陈大年已经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呜呜直叫唤。 秦凤池心情却甚为愉悦,用轴头抵住那太阳,使上几分力往里推,整个画轴就滑入了条几的圆筒形暗格里。条几的另一头传来咔哒一声,他抬头一看,那边竟同时推出来一个圆形暗格。 他立刻意识到,那里面必然就藏着陈大年的贩盐账本。 陈大年见状,又惊又急又惧,终于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这个时候,褚楼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书房外头,屋里看着灯火通明,但细听一点儿声也没有。他有些着急,不由挨近了些。若是下人的房子,好歹糊着油纸,还能仿着武侠片里拿指头去戳一戳,可惜书房门上窗棂格嵌着明瓦,虽然透光,却看不清究竟。 秦凤池这头刚取出来三四本账本,他耳朵何其敏锐,立刻便听到外头细微的衣料摩挲声,便悄无声息复原了条几上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