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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是什么?”颜岁愿将竹筒递到他面前。 刘尧想起书上一句诗——爆竹声中一岁除,于是他果断答道:“爆竹!” “扑哧”狱卒终是忍不住在上司身后笑出了声,颜岁愿也不恼,只是打开竹筒,轻轻吹出一缕火苗,在火焰跳动里道:“这是火折子,这个也是火折子。” 刘尧惊呆住,瘫坐在草席上不知言何。 他自小锦衣玉食,刘研又是百般宠溺呵护,待长大成人后又沉溺于书海,醉心经史诗词,几乎就是个五谷不分不识阳春水的‘仙人’。以致于连火折子都认不出。 只是颜岁愿万万没想到,寻常百姓用的土纸制的火折子他识不出也就算了,连自家用的竹筒火折子都认不出。这刘尧,连个纨绔都不如。 “提审。” 颜岁愿留下两个字,先行一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文所涉及的法律思想,大多都是取自韩非商鞅。 第5章 刑讯室内陈列斧钺、刀、锯、钻、凿、鞭、杖等诸多刑具,森然泛着寒光,左右站立的狱卒仿若阎王殿里青面獠牙的鬼怪令人骨寒毛竖。 带着枷锁的刘尧甫一入内,便怛然失色,整个人骨软筋麻的被狱卒拖到了刑讯木椅上。 颜岁愿身着紫色盘领补服,胸口一只孔雀展翅于叠浪祥云之间,头上一顶乌纱软帽,脑后静止左右的两翅令刘尧汗洽股栗。 台阁生风的颜岁愿严肃道:“本官在朝风评一向刻薄严苛,不近人情,你若有虚言,大刑伺候。本官问你,书学之火确是你所纵吗?” 刘尧纵然是个金贵的书呆子,却也有一颗志成史官心,因而也是知道当朝有这么位正直如弦的刑部尚书。 “大…颜尚书…你就不能当小生是纵火犯吗……”刘尧脸色虚弱,嘴角一丝苦涩使得他如同顽疾折磨的病重之人。 “听闻刘尚书说入翰林院编修史书是你一生之夙愿,你可知,一旦认罪画押,此生都与史官无缘,你可想好了?世上无后悔灵药。”欲得真话,攻心为上,颜岁愿想了想补充一言:“你犯的是纵火与杀人两项罪。” 刘尧听罢,整个人黯然失色,此生唯一志望于刘尚书之子的他本是唾手可及,但于认罪的杀人犯是登天妄想。 “听闻颜尚书断案如神,铁面无私,不知大人可曾断错过案?”刘尧问道。 颜岁愿淡漠看着他,神情波纹不起,“不曾。” 刘尧笑笑,兴许他会是颜岁愿手下第一桩冤案。 “那颜尚书,可曾对何人有过恻隐之心?”刘尧慢慢吞吞的抬起头颅,看着眼前这个美如冠玉却耿耿全然无艳俗的青年。 颜岁愿神色始终平平淡淡,只是蓦然回想起山南道节度使程怀谋反中,他一意孤行放过的那个血泪零零的少年。 “本官所杀所放之人,皆有理据可依。” “颜尚书……奉守法理,小生无话。还是那句话,小生认罪。”刘尧一副虚弱病态,目光却是幽转隽永,“依小生愚见,大人芝兰玉树,不像俗世公门中人,本当是菩萨心肠,为何连恻隐之心都无?难道大人当真是死律严规卫道者?” “律令刑法之下,无人有特权。法之严,在于执行,倘若执法者皆为你口中的恻隐之心所动,这天下还有规矩吗?”颜岁愿这话似在反驳刘尧,也似在说服自己,“即便你不说,本官亦能使此案水落石出。” “颜尚书!”刘尧高声呼道,煞白的脸上红彤几分,“众生皆苦,颜尚书又何必让苦主苦上加苦!” “众生亦平等,即便凶手是苦主一员,就能杀苦止苦吗,本官以为不然。”颜岁愿神色生冷,“另,秦承应当已经死了,他母亲遭歹人行刺,本官已经保她安全,你若继续隐瞒,她必无活路。” 刘尧瞪圆双目,满面质疑,“秦承死了?不可能!他明明答应我带着母亲回乡的,而且,我父亲也说会派人护送他母子回乡。怎么会……这样?” “你与秦承到底是何关系?如何相识?”颜岁愿不予他伤春悲秋的时间,话刀直入。 沉默踟蹰半晌,大约是觉得颜岁愿不会再诈他,他才开口:“我与秦承相识与一家旧书铺子,他的文章作的极好,难得一见,人品端庄,因而我意欲与他深交,当日便请他回府做客,父亲见他妙笔生花,见解独到,我便请求父亲破例录秦承入书学,与我作伴......可是,我当真不知事情会成那样子,若能早知,我定不会带他回府......是我害的他!” 颜岁愿无视刘尧的呕心抽肠,“除了给高官以及所谓名士写文章,秦承还做了什么?” 刘尧苦笑,“颜尚书,不是普通文章,而是科举文章,近来几届科举的文章皆是秦承这些人写的,状元榜眼探花的锦绣文章皆出自他们之手。”许是怕颜岁愿拎不清,他解释道:“国子监仗着特权可以提前知晓试题,便让秦承这样才华无双却又没有家世的寒士提前作好文章,待价而沽,前三甲在正式会试前就已经定下了,也称点状元、挖榜眼、折探花。” 颜岁愿若有所思,“殿试如何过?”他话音刚落,刘尧便怪异的瞧着他。 颜岁愿顿口无言,这问题问的实在愚蠢,他身处官场当知皇帝头疾多年,殿试这样的劳神费力的事一般不是交给宰相便是都察院,两党为了安插各自势力,必是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还有那些文章作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