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请君自重在线阅读 - 第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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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岁月东流。大宁出了个乱臣贼子的河西节度使,威震四方,战功赫赫。颜氏的少年郎,却一身寂落寥然。

    男人边凫水,边咬着牙,为什么他会变成如此不堪?!

    堂堂男儿,与程藏之纠缠不休,铮铮君子,与逆臣遗孤勾肩搭背,正直清官,与狼子野心狼狈为伍。

    颜岁愿,你究竟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完结 75章正文

    第51章

    程藏之的人俱携带弓箭,全员拉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如雨丝密集的箭矢就会飞驰入水。

    赵玦站在队列一侧,准备下命令。程藏之却冷目看他,冲着手下撤手,“穷寇莫追。”

    列队的将士,当即应声收箭。

    赵玦却在此时抗议,“都督,这可是抓住卢龙把柄的机会!不能错失啊!”

    颜岁愿未有插话,只是收了剑,他能做的有限。他的人未至,也不知佑安如何,这些占据他所有忧心。

    程藏之掠目颜岁愿一眼,才道:“你跟我过来。”是时候跟赵玦好好说道说道了。

    然而赵玦却不愿,他当即提前剑,指向颜岁愿说:“公子!山南血海深仇,今日需得有个决断了!”而后回首,看着队列人马大声喝道:“诸位,都是山南旧人,随公子隐姓埋名,本是光明正大的好儿郎,却不见天日,十年如一日做着暗杀行刺一事。究其根由,皆是颜庭与中宁军所逼迫!”

    “此人,便是中宁军现主帅之侄,颜岁愿!当年,围剿山南道之中,便有颜岁愿!”

    一刹那间,这些山南道平叛逃出的人,目光聚集在颜岁愿身上。颜岁愿正要抬眸,直视这些人。程藏之便挡在他身前,将无数仇视遮住。

    他听见程藏之道:“你们这是要违抗本督的命令,先造本督的反吗?!”

    一众人顿时惊目看程藏之,“都督!是中宁军与颜庭害我们十年漂泊!见不得光!您怎能包庇血仇?!”

    “血仇?”程藏之看着这群旧部,“依你们所言,为报血仇,是不是要杀光中宁军,屠尽颜家?”

    在众人理所当然的目光之中,他继续道:“那是不是,还要杀光踏破山南的中宁军所有将士的全家老少?!当年流徙辗转受辱,是不是也要杀了那些宵小全家?!大破突厥,是不是也要屠尽草原牧民异族?!”

    “杀杀杀,将这天下都让你们屠尽,如何?!”

    “你们扪心自问,苟活至今,是为拎着屠刀还是为了己身清白?!”

    众人沉默不言。十年征战苦,却都苦不过污名带来的心上折磨、身上折辱。他们是想报血海深仇,却并不想大杀四方涂炭生灵,他们想得见真相大白的昭昭明日。

    “赵玦,”程藏之忽然看向他,赵玦也焦灼的回视,“当年,放我出城的是颜岁愿。替我挡住追兵的,也是颜岁愿。”

    赵玦错愕,晴天雷劈,“这怎么可能?!颜尚书可是中宁军的人!他不杀公子,已是万幸!”

    颜岁愿默然的看着程藏之后颈,丝发如墨,心念清白二字,听着他说:“我也曾不相信,可回京这几年,我无所不用其极,却都无法否认,颜岁愿一如当年。”

    不由得想,他终是欠程藏之一个清白。

    程藏之眸珠深处的少年颜岁愿除却那身锐甲,以及眉眼的鲜活。更像一个文臣之外,并无太多变化。不似他,面目全非。

    “那您以前为什么不说?”赵玦从来都以为,公子只是想借颜尚书抓颜庭把柄。

    程藏之不知身后颜岁愿的表情,“说了,也无益。这只会成为被有心之人拿捏的把柄。”

    赵玦与众人皆愣神,继而缓缓明了。依照这位刑部尚书的如今行事风格,若说此事,只怕要眼中容不沙子,当即将公子缉拿归案,顺带给自己掘墓。

    众人缓缓看颜岁愿,目光复杂,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这般。此人身为当时主帅之子,军中前途一片大好,若是在借山南平叛立功,如今哪里只会是一个刑部尚书。中宁军如今的主帅是谁,尚未可知。

    “程大人,”颜岁愿忽然开口,他将程藏之抛给他的琥珀佩塞进他手心,“若不动手,本官便先行一步。”

    众人无心听颜岁愿说了什么,瞪大眼珠子盯着那枚琥珀佩,欲言又止。

    程藏之抓住颜岁愿的手腕,目色寂静,眼中映着他的面容,“既然给你了,我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说过,我要这天下脱胎换骨,祭我族亡灵。我不会因为一人之错恨及满门,你安心收下。”

    继而回首,却不肯放颜岁愿离开,对着下属说:“当年,定山南道谋逆的是朝廷,即便卢龙中宁不南下,其他各道也会伺机而动,鲸吞蚕食山南。只不过是,谁先到先得的分别。”

    “我们的血仇,是视我等人命如草菅的不仁之主!是随意决定我等生死,不顾我等清白与否的王朝!是动荡割据的江山!”

    “杀我者,是百废腐朽的王朝、动荡割据的江山和不仁之主!”

    一番言语,众人已然眼红,纷纷转头避开各自泪光。从军烽火行,他们这些人对主子所言感切入骨。这世道,哪怕只是个勤勤恳恳的庄稼汉,也会不知何时就被强行征兵。连杀猪刀都拿不动的稚子,都马革裹尸不得还了。征夫的泪,已经干彻,却不是为燕然未勒,而是为各自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