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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才领命,又听程藏之道:“把所有鹰卫调来,务必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颜岁愿若不翼而飞,你等日后就不必当差了。” “是。”言罢,一素肃穆神秘的暗卫在光天化日之下,牵引着一鸟一犬。 于振蹲在房檐下,将目光从檐角的燕子巢移到行经的暗卫身上。他使劲揉揉眼,不光是赵玦疯了。自从颜尚书来后,都督疯了,连都督的暗卫、都督的犬和鸟都疯了。 于振站直身子,觉着自己任重道远,靠着自己这一个清醒的人怎么打天下?! 暗卫一板一眼的传话,颜岁愿始终凭窗安坐不言。待暗卫退出去后,他才伸手解了青鸟的绳索。 青鸟却并未当即飞天,反落在他指骨上,展翅却又不腾飞。颜岁愿叹口气,独自言语:“你的主子是不是不喜欢你?他应该更喜欢苍鹰……” 而后他扬手送青鸟一程,看着湛蓝的羽翼丰满,飞出灰墙。他身侧独留的十一抬起前两爪,扒在窗边吐着舌头。 十一虽然还跟着颜岁愿,但颜岁愿却是不予理会,只端详十一的双目。他径自坐在房中书案前,取用新添的纸墨笔砚。案台上不止有墨,还有绘画的丹青。 择一卷熟宣,提笔蘸丹青落纸。熟宣纸质偏硬,且墨与色不易洇开,宜于工笔画。陈年里程藏之身着过的衣色,因未及冠的半束发,肩头擎鹰…… 入宗祠那日见过的鸿影,曾令他惊一池心澜。但仅限于此,颜岁愿从未想及二人会有此牵绊。各有一世风景,纵他景色撩人,仍旧是芥子与须弥。可真当那眸惊鸿换副面目入眼,请他入瓮,纵使知晓百般算计千般图谋,心中微澜也成滔天巨浪。 时耶命耶?是耶非耶?诸般惶惑终成心头热念。 种种思绪,般般顾念聚于笔端,画就心中終不可谖。 程藏之,你要的,我都给你。山南同袍清白,卢龙同袍安定,我也都给。 颜岁愿静目良久,垂视画卷之上的人影,品红绣金,眉眼意态,人间独成,尽是恣无忌惮。这是让他笔墨用尽,心力抽竭的人。 ——你要如何才信? ——这天下哪有能让人一瞬信任的法子? ——我是真心的。 ——我心里有你,一直有你。 ——你还不明白吗?我比你陷的更深。 落款之处,颜岁愿提笔写下——一诺千金,请君信之。 将画卷卷好,让十一叼着系带送去隔壁。 程藏之见十一跳进来,便放下手中的军报,道:“让王勉立即率军将鹿府盘踞的中宁军逼回卢龙驻地,把胡桨的尸体送给安承柄。白亭军不要在逗留了,直接入驻成武二州。安承柄残部支撑不了多久,若是负隅顽抗就地歼灭——” 取过画卷,展图怔住。 近乎是咬牙切齿,却又不是恨之入骨的语态:“颜、岁、愿。” 赵玦和于振以及暗卫本是听着吩咐,被突如其来的话音惊住。不由得纷纷瞥了眼画卷。 ——这谁啊?这模样居然比主子还要……恣意张扬? 赵玦和于振对眼,交换心声。 于振挤眉弄眼:‘你认识不?’ 赵玦抓耳挠腮:“有点眼熟,但就想不起来哪见过了。” 他早年不跟程藏之一块斗鸡遛狗,因而不曾见过程藏之无状不拘的模样。乍看一眼,只觉得似曾相识,偏就回想不起来。 程藏之迅猛卷起画卷,年轻无状的模样,颜岁愿竟也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小程后面还能被逼哭两次(狗头) 第70章 程藏之敛去神色,声音冷淡道:“让留京的人摸清宫里到底有什么安排,防卫司的人把禁军给我盯紧了!一有动静,立即跟调去码头的精兵围住宫城,若是有人先一步到青京城门,就占领内宫等候援军。” “赵玦你先回京,盯着方归和杨奉先。” “属下领命。” 于振一听这个,当即发问:“都督,我呢?” 程藏之定睛看他,心中思量难定,却已有头绪。他道:“你再等几日,等摸清杨奉先的目的,自有你用武之处。” 闻言,于振可惜的叹息。 交代完毕,程藏之握着那卷画作离开。 于振见状,道:“这画是谁啊?居然让跟颜尚书分房好几天的都督主动上门了?” 赵玦亦然不解,“难道颜尚书……还有藏着的情人?” “……”于振望了天色,虽是正午,却有些天阴,“这天阴的有道理啊……” 赵玦无言的看他一眼,而后径自离去,整备行囊上京。 房门吱呀一声敞开,又吱呀一声紧闭。程藏之目色阴沉,扫过颜岁愿身前的桌案,丹青凝干。他阔步走上前,沉着脸将书案扫尽。 嗓音灌铅若千钧重,“你既然知道我以前是何模样,也知道我如今较之从前收敛几何,你若再逼我,我能做到什么地步你也要清楚。” 言罢,将手中的工笔画轻放别处小几。颜岁愿敛目,见他向自己行来,终是阖目被程藏之按在空荡的书案,“尽随你愿。” 程藏之腕骨一僵,缓刻间还是毫不犹豫的践行所欲。他额心抵在颜岁愿肩头,哑着声道:“我这个人,也困不住你吗?”不知是难过还是无情质问,“你就真的不为任何所困?不为任何所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