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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四神色一滞,歪着头定定地看了陆铮鸣一会,突然笑了笑:“你叫了为父那么多声爹爹,当爹的也该心疼心疼你这缺心眼的儿子。大雪天里,别人都溜了就你一个榆木脑袋在这吃风饮雪的,舒服是不?” 他那张脸在壁灯得照耀下,一笑起来竟是惊艳得让人错不开眼珠子。 何况是早对他心怀不轨的陆铮鸣,那些个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都不及和臻这一笑对他冲击得厉害,得亏他反应极快,几乎眨眼间便定了定心,但心性二字却只定了前者,后者伴随着醇香的酒味荡漾在胸怀里,简直熏得他要醉了。 轻车暖裘,灯下美人,陆铮鸣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个难字。 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难。 陆铮鸣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搭在屈起的膝头闲闲叩着,外头咆哮得风雪声在这无边暖意遥远得像在天边,险些让人忘记这大燕的帝京,乃至这大燕的整座江山都已渐要笼罩在凄风楚雨之中。 他呷着细长的壶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和四那双漂亮的眼睛,忽而一笑:“若是真能得你真心疼一疼,别说叫声干爹,叫什么我都是乐意的。” 和四本准备好应对他的满腹讥诮,忽然像被只手蓦地抹去,只留下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想嘲笑他厚颜无耻,不自量力,可是到嘴边的话却被那两字“真心”给缠住了。 他想你这不要脸的狗东西在想什么,一个混东厂,一个混锦衣卫,别说真心,连良心两个字都得藏在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和四上任了这么久,手下的东厂虽然不像他干爹在时那般酷刑重狱,但死在东厂的朝臣百姓并不少,有的是的确自己犯了事,有的却是含冤但又不得不死。 朝里朝外是一张千丝万缕的蛛网,但凡牵上一根丝,都再难逃脱,连和四也不例外。 可是和四看着陆铮鸣那双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很早就注意到陆铮鸣的眼睛比寻常人要更黑沉一些,看久了会发现里面浸着深深的煞气,让人不敢直视。可现在这双眼里只映出自己清晰的身影,几近要溢出来的火热仿佛也将和四一颗埋在风雪里的心给烫热。 和四也拈起一盏酒,慢慢地品着,不仅品酒也品着自己五味成杂的心情,过了一会就在陆铮鸣以为他不会再搭理自己时,突然淡淡开口:“看你造化吧。” 也看我自己的造化吧,虽然这大燕山河看着满目锦绣,处处繁华,和四却已从这粉饰太平的盛景中触摸到了一点心惊胆战的摇摇欲坠。 他有种预感,今日云王带来的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开端,也许明日,也许后日,等藩王们正式入京,现世的太平安稳便会被彻底撕开,露出里头狰狞凶恶的獠牙,朝着九五之尊的皇位,朝着寄生在皇权之上的他…… 陆铮鸣本已不抱希望,他早做好了与这个人鏖战拉扯的准备,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就和冰天雪地里有人往他怀里突然塞了一捧炭火似的,直接将他浑身血液都烧燥起来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和四:“此言当真?” 和四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烦,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一个没和人搞过感情的清纯太监吗?! 但话已出口,再收回已是不可能的,和四敷衍地点点头:“当真当真。” 他心里头慌得要命,第一次和人玩感情,不是玩命,好紧张啊!他干爹从小教他学四书五经,学经世治世,可从来没教过他怎么搞男男不正当关系啊!接下来该怎么做,这姓陆的万一就此提出一些非分之想怎么办,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要是答应了难道他真要在下面吗??? 最主要的是,和四心里头一脸死相,他怕疼啊!(╯‵□′)╯︵┻━┻ 陆铮鸣得了他一句承诺,嘴角忍不住一个劲向上提。 和四看他自己把自己美得不行,嘴角直抽,抽着抽着也忍不住乐了,借着酒意他稍稍忘记了一些自己精心塑造的高冷人设,轻轻踢了陆铮鸣一脚:“你刚刚砸了灯是想引我过去吧,怎么自己又跑过来了,也不怕叫人看见?” 陆铮鸣坦坦荡荡道:“外头冷,怕你冻着,索性我自己过来就是了。” 和四也勾了一勾嘴角,还想说什么,外头忽然响起了钟声,那是宣告京城宵禁闭门的钟声。这钟声冲淡了车里nongnong的暖意,冷不丁地将和四敲醒了过来,他看着陆铮鸣,忽然不知为何慢慢开口道:“今日城门下的情景你也见着了,”他摩挲着瓷边儿,叹息般道了一句,“先帝的皇子啊……” 这个少年将会在大燕引起多么大的风波,和四几乎都能预见。 他偏着头看陆铮鸣,又踹了他一脚:“你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先帝龙脉吗?” 陆铮鸣被他踹了两次,强行按捺着捉住那只不安分蹄子的冲动,不动声色地也挨过几分,头靠过去亲昵地替他将酒盏斟满:“督主这么问,那便是不相信了他是个真龙子。” 和四捏着酒盏,脸一板:“休得胡言,我可没这么说!” 陆铮鸣看他不说话。 和四讪讪地喝了口酒,没在意刚才那酒壶口是被这姓陆的嘴对嘴吹得:“是有些怀疑,毕竟出现得太突然了,但是以我对云王的了解,他没那么大胆子敢在龙脉上做手脚。” 陆铮鸣:“所以督主猜是其他藩王说动了云王,做这颗探路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