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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北门一大截,施嘉文的心还在剧烈怦怦跳,她根本不敢转头去看身边推车的男人,这个时候,她又有一点点后悔了。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男人的声音粗犷嘶哑,官话口音有些奇怪,像是携着遥远北方的风沙。 施嘉文胡乱点了点头,不敢搭话。 那男人没有看出施嘉文的恐慌抵触,又开口道:“就送到这里吧,小兄弟可否帮我给殷世子带句谢,就说此恩必报。” 送?殷世子?殷悲?他竟然把本公主当成殷悲的人了? 施嘉文心中愤愤,恐慌却消散不少。殷悲那家伙虽然从前总是缠着哥哥霸占哥哥的时间,还逮着机会就在她面前炫耀,连名字都是比照着哥哥取的,表字还叫‘为怀’,明明只是个凑数的,‘慈悲为怀’四个字却占了仨……但人却不坏,殷悲敢冒险帮助的人,也不会是真的坏人。 施嘉文心中放松,嘴上也就松了口,压低声音小声道:“关殷……殷世子什么事,我就是……就是路见不平,顺手帮你一把而已。” 男人推车的动作一顿,惊异道:“你不是殷世子安排的人?” 施嘉文摇头:“不是……别停在这儿,继续往前走,北门人少,若那些侍卫察觉不对追上来就遭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彻底走出北门长街后,施嘉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悄悄落下,正环视寻找等着她的暗卫,那男人又说话了,说的依然是道谢之语:“多谢小兄弟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词儿都不换一换,委实没新意。 施嘉文看见等在茶馆外的暗卫,敷衍地点点头就打算告辞,那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从未和除父兄以外的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施嘉文若不是顾忌着隐藏身份,早就尖叫出声。 施嘉文打开肩上大手,皱着眉头恶狠狠地道:“你做什么?” 男人像是被施嘉文的反应惊到了,连忙解释:“我就是想问问,小兄弟你今日帮我,会不会祸及自身?若是因为帮我而连累小兄弟……我心中着实不安。” 这人想得还挺细致…… 施嘉文脸色好了一点:“不会,你不用安。” 说完,施嘉文转身就朝因为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警惕地向她迎过来的暗卫走去。 “那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此恩上官冲必报!” 施嘉文扭头瞪了他一眼:“叫谁小兄弟呢!” 上官冲扫了一眼施嘉文身上与他同色的内侍服饰,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露出一个包容理解的表情,安慰道:“小兄弟不必自哀,咱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靠的是气节与胸襟!就算你流落宫廷身不由己,但依然一腔正气敢于助人,没有那二两rou又何妨!你今日冒险助我,在我心中,你就是我上官冲的好兄弟!” 施嘉文:“???” 母后亲自教导,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教养礼仪在这一刻也不好使了,施嘉文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上官冲却以为这小兄弟是自卑不相信他的话,连忙提高了声量道:“小兄弟你真的特勇猛特男子汉!若不是今日我实在有要事在身,我肯定当场歃血为盟与你拜把子!” “要不,咱们约个时间?我提前备好祭品香烛……” 施嘉文深吸一口气,以眼神示意暗卫止步,然后转头认真道:“拜把子就不必了,你把这推车给我。” 上官冲顿时神色一变,目露警惕,施嘉文这才发现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我只要这推车,里面的……尸身,你自带走入土为安。” 上官冲神色缓和了些,试探道:“小兄弟要这破车做什么?” 施嘉文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与你一样,我此番出宫,也是为了送一人入土为安。” “……路远难行,我又身单力薄,便想借你推车一用。” 昨日,大司马一家被满门抄斩,皇后听闻娘家噩耗,当晚便悬梁自尽追随而去。几年结发夫妻,施瑾看都未去看一眼,只传下口谕,收回后印,去了皇后冠冕宫装丢入乱葬岗,竟是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留。 施嘉文与皇后的关系算不得好,几年前父皇母后还在时,她们一个久居深宫,一个常居皇子府,不过是逢年过节宴席花会上的点头问好之交,谈不上什么喜恶。 后来父皇驾崩母后急病薨逝,施瑾登基,同居皇宫后见面相处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可惜她们脾性不投,皇后看不起她清高娇纵,她看不上皇后得势气盛,姑嫂二人见面必冷嘲互损。 虽然心烦气不顺,她们也到底只是小打小闹,从没动过大干戈,也算默契。 再后来,施瑾行事越发荒唐,皇后无宠,变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与施嘉文一样轻易不再出自个儿宫殿,再在宫宴上相遇,她们竟都成了对方在这皇宫中唯一能说几句话的人,可也不敢多说。 如今皇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于情于理,她也要去送一程。 在上京城郊分岔路口,施嘉文得了一辆推车,目送上官冲背着满身血污看不清楚脸的尸体远去后,一直远远跟着施嘉文的暗卫才迅速上前施礼问安:“公主殿下。” “推车去乱葬岗。”施嘉文走了几步突然道,“皇宫外面的男子很喜欢拜把子么?” 被先皇专门安排来负责嘉文公主安全的皇室暗卫推着车想了想,如实道:“卑职也有几位结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