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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仍旧跪在地上,一声咳嗽也不闻。 傅询放下长弓,冷声道:“天晚了,诸位大人就先回去罢。” 众臣这才如释重负,还没来得及磕头谢恩,又听傅询道:“今夜诸位随恭王逼宫,不知是受恭王蛊惑,还是恭王同党?” 底下人连忙表态:“自然是受恭王蛊惑,他犯下弑父重罪,为天地所不容,倘若知他如此行径,我等必然不会……” 傅询抬手,往下微微一压,便打了停。 殿中重新陷入安静。 “朕也没心思一个一个去查,诸位大人各自写一封陈情书呈上来,如何?” 朝臣们赶忙伏身叩首,额头磕在水磨石的地上,砰砰地响。 傅询看向自己手下的军士,点了个副将:“送诸位大人回府。” 那副将出列,抱拳领命。 随即有一小列士兵上前,每两个士兵站到一个朝臣身后,语气正经,表情却讥诮。 “大人,请。”臣子们跪得久了,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说腿麻了站不稳,勉强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 或有要跌倒的,被士兵一把就握住胳膊,扶稳了。 “大人当心,这要是倒在阶上,磕掉了牙,血流满嘴,我有点怕。” 偏生说话这人就是一副勇武的模样。 他有点怕,那位大人更怕。 朝他扯出一个牵强无比的微笑,声音都在打着颤:“多谢,多谢。” 这儿正安安静静地将随着恭王逼宫的朝臣送出宫去。 韩悯看了一会儿,悠悠道:“其实就算温言不来,我也不来,陛下都不在乎。陛下早就安排好了,和之前在柳州一样。” 傅询将长弓交给杨公公,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乎的。” 他想了想:“你站在金殿上的模样,很是……漂亮。” 或许是夸赞。 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韩悯皱眉。 说他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都好,什么叫做“漂亮”? 傅询再上下看了他一眼,确实是很好看。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还站在殿中的几个心腹,他对杨公公道:“请几位大人去后殿坐坐。” 这几位大人,包括两个文官,两个武将。 两个文官,是适才在殿上,帮韩悯说话,拉拢人心的探花郎楚钰与江丞相之子江涣。 两个武将,一个是按着恭王的手、让他在先皇棺中取遗诏的异姓王李恕;还有一个,是卫环的兄长卫归。 傅询看向韩悯:“你也来。” 韩悯有些惊喜,使劲点点头:“是。” 有点可爱,傅询想揉揉他的脑袋,但是碍于他顶着官帽,便没有伸手。 韩悯跟在他身后,一同去后殿。 还没走出几步,忽然一个人挤到他身边,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韩悯扭头看去,轻声唤道:“卫小将军。” 是卫环的兄长,卫归。 他与韩悯同岁,两人一同长大。 韩家出事时,他帮韩悯求情,惹恼了先帝,先帝便罢黜他的官职,让他在家赋闲。 而今韩悯再看他,见他身披甲胄,猜他应当是被傅询提拔起来了。 好友重入朝中,韩悯自然高兴,所以喊他一声“小将军”。 他与卫环的模样颇为相似,只是卫归年岁大些,模样更硬朗些。 卫归撞了一下他的肩:“回来啦?” 韩悯揉着肩,往边上挪开一些,低声抱怨道:“穿着盔甲能不能注意一点?很疼的。” 卫归笑了笑:“不久前阿环还给我传信,说在柳州遇见你了。原本还想等国丧完了,就去桐州看看你,没想到你已经过来了。方才出了文人风头了?” “倒也没有,我就是临时过来顶替的。” 韩悯伸出手:“你看,我手心里都是汗,自然也比不上卫小将军骁勇。” “不敢当,不敢当。” “你要是把笑容再收敛一下,我就真信了。” 正说着话,便到了后殿。 傅询在主位上坐下,底下臣子各自行礼,他才说了一声“免礼”,还没开口让韩悯坐到他身边来,却看见韩悯被卫归拉走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眼里还有没有皇帝了? 卫归拉着韩悯在一张案前坐下,余下三人各据一张矮案,杨公公领着小剂子进来,将点心与茶水摆在各人面前。 此时已是深夜,都该饿了。 小剂子上完点心,就走到韩悯身边,在他身后坐下,伺候他吃点心喝茶。 歇了一会儿,傅询看向异姓王李恕:“明山国丧一事,还是劳烦小王叔cao办。” 李恕放下手中茶盏,直起身子:“是,臣明日就带人将先帝的棺椁送往明山陵寝下葬。” 那头儿,卫归正小声和韩悯说话。 卫归叹道:“唉,小叔叔今年还是没有娶亲呢,可急死我了。” 李恕大他们十岁,他们小的时候,李恕常带去军营里玩儿,所以他们都喊李恕“小叔叔”。 傅询再将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的两个文人。 “两件事情,一件是审讯恭王,一件是拟定可用官员名单,你们两个各自领了事情去做。” 探花郎楚钰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正要开口。 卫归继续对韩悯道:“你不认得他,他是去年的新科探花楚钰,先皇钦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