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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很简单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不多时,外边又传来通传:“圣上驾到。” 赵存与荣宁公主起身行礼。众臣纷纷站定,双手平举,做了三个深揖。 楚钰悄悄抬眼一瞥,小声道:“好羡慕韩悯啊,不用跟我们一起揖来揖去的。” 温言神色肃穆:“话多。” 这时韩悯跟在傅询身后,自然是不用跟着作揖。 赵存也看了一眼,暗中撇了撇嘴。 齐国帝王礼服厚重,玄黑为底,间以红色。 肩担日月星辰,上受天命;腰系玉饰环佩,泽陂万民。 傅询走在和庆殿正中。 韩悯跟在他身侧,换了一身新的起居郎的官服,红得有些晃眼。 青玉玉带,将腰束起来,他原本就瘦,一身红的,不仅衬得他白,还显得他愈发高挑。 官帽皂靴,也嵌着同样的青玉。 傅询抬脚登上九级白玉阶,转过身来,面对殿中,淡淡地道了一声:“免礼。” 待他落座之后,众臣才依次入席。 傅询坐得挺直,转头去看韩悯。 韩悯拿着纸笔,站在一边,正往上边写字。 众臣入席,并不发出一点声音,却忽然听见傅询道:“你过来坐。” 旁人都抬起头,不知道他在喊谁,只有楚钰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只是推了推前边的大人:“大人,快走吧,没喊你,圣上喊韩悯韩大人呢。” 果真如此,那位大人看着,圣上偏头看着红衣的韩起居郎,抬起手,指了指边上的软垫。 看韩悯有些迷茫,又说了一遍:“到朕身边来坐。” 他这话说得虽不大声,但是殿中人人都听见了。 韩悯一时间有些臊,原不想坐下,恐怕惹人非议。只是见傅询坚决,这才匆匆将纸笔收好,一掀衣摆,在他身边的软垫上跪坐下来。 身边的内侍识眼色地送上一副新的碗筷。 韩悯道了声谢,然后就被傅询拍了一下脑袋。 他还戴着官帽,傅询一拍,就把他的帽子压下去了,堪堪遮住一双眼睛。 韩悯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不要生气。 他调节好情绪,然后把官帽扶正,愤愤地看着傅询。 傅询轻咳一声,解释道:“失手了。” 韩悯一扭头,看见下边的大人们都已经坐好,百来双眼睛,都悄悄地往这儿瞥。 韩悯瘪了瘪嘴,拿起笔。 ——看吧,你们看吧,反正是我受欺负了。我要把这件事写进起居注里。 * 玉盘珍馐,琥珀美酒。 尽管如此,齐国的宫宴,对于来自宋国的广宁王赵存来说,更像是一场折磨。 宋国宴席上,歌舞助兴,美人眼波如水,腰肢窈窕,令人恨不能醉死在温柔乡中。 而此次齐国宫宴上的助兴节目,是刀光剑影的入阵曲。 鼓声激昂,金戈铿锵,十六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成四列,手执未开刃的刀剑,两两对敌,随着鼓声过招,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此时就在战场上杀敌。 赵存在宋国,连武场都很少去,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刀剑磕碰的声音每每把他吓得差点从位置上蹦起来,再珍奇的菜肴、再甘甜的美酒,他也是食不知味。 他心道,果真是南蛮荒芜,这样打打杀杀的东西,也敢搬到这种场合来。 九级玉阶上,韩悯坐久了,就忍不住放松下来,撑着头,看着下边人舞刀舞剑。 傅询捏着银酒杯,问道:“你喜欢看这个?” “嗯。”韩悯点点头,“你看左边那两个,哪一个会赢?” “拿刀那个。” “是吗?可我觉得拿剑那个看起来更厉害一些。” “花架子罢了,自诩正统。” 他仿佛意有所指,韩悯回过神,看向他。 “我们也不是没有乐坊排练,你怎么偏偏安排了这个给宋国使臣看?” “你说呢?” 韩悯想了想:“你想把宋国使臣吓回去?” 傅询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韩悯再转头看,左边那两人,果然是拿刀的胜了。 酒过三巡,赵存起身,作揖道:“禀齐国陛下,小王同胞meimei,荣宁公主,仰慕陛下已久,特意排练了一段歌舞,请陛下观赏。” 却不料傅询淡淡道:“先皇驾崩,朕感伤不已。朕已在祖宗牌位前立下承诺,三年守孝,禁绝玩乐。今日宫宴已是破例,广宁王的好意朕心领了,歌舞便不必了。” 韩悯恍然,宋国要把公主嫁过来,自然要引得傅询动心,傅询跟块石头似的,一句守孝就堵回去了,连个口子都不给他们开。 先皇虽然庸碌,却不想死后还有这样的用处。 荣宁公主松了口气,却不料赵存道:“既是为了齐国先帝,陛下就更应该允许公主进献此舞了。” 傅询眉心一跳:“何出此言?” 广宁王转头唤来侍从,那侍从捧着一个木匣上前,赵存打开木匣,从里边捧出一卷帛书。 “此为我父皇与齐国先帝生前定下的联姻婚约,齐国先帝早已下聘给我宋国。我此番出使,也是为了送公主出嫁。” 荣宁公主分明不知道有此事,兄长赵存也从来没对她说过,震惊地看向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