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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为盛家?盛家不让你收徒吗?我知道他们在紫极殿上为难你了,是不是还没有结束,等着,我这就去找盛玉髓——”秦炽羽“腾”地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热血直上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是,”陆万闲拉住他的手臂,强行把他拽回来,“坐下,你听我解释。” 秦炽羽坐下了,他的心脏砰砰撞击着胸腔,脖子上有根筋拽的生疼,他扭头看着陆万闲,盯着他的脸,他听到自己生硬地问:“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修为不够,还是没法达到你的要求?那我可以练,练到你满意为止。” 陆万闲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怒气平息。 秦炽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现在的自己不要表现得那么难看,可是,沸腾在体内的血液并没有因为深呼吸而平静下来,反而流到了更深的地方,酝酿着更为激烈的爆发,他无法克制,怀疑、愤怒、自我否定、消极的思想在他脑袋里乱窜,使他根本坐不住,立刻就想跳起来。 “我不能收你为徒,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我教不了你。”陆万闲以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 秦炽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珠不断转动着,打量着陆万闲,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陆万闲都教不了他,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教得了他?这个拒绝的理由本身就像一个笑话。 等了一会儿,秦炽羽没等到进一步的解释。 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教不了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教我筑基,教我法术的人,不是你吗?” “这些谁都能教你,王问虚可以,盛玉髓可以,甚至悬壶院的医修都可以。”陆万闲说道。 秦炽羽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滞涩,压抑不住下面的怒火:“你就是想把我往外推,王问虚可以,盛玉髓可以,泰和大师也可以,就是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就直说,为什么这样胡乱找理由搪塞我!你给我找这么多可以的人的时候,难道就不你问问我可不可以,愿不愿意拜他们为师吗?!玉衡峰的避水珠,我已经退还给王思远了,盛玉髓只要还有一天姓盛,就算他再好,我也不可能拜他为师!泰和大师……我如果想治病救人的话,烦请老天爷给我托生一个圆圆满满的家庭!让我还有多余的慈悲心去cao心天下苍生的死活!!” 秦炽羽说到“玉衡峰”时,就压抑不住怒火了,他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再次站起身,整个人都像一张紧绷的弓,恨不能把愤怒的箭胡乱发射出去,破坏掉眼前平静的一切,尤其是,破坏掉眼前这个状似平静的人,让他痛,让他再也不能轻易说出这样敷衍了事的话! 如果说上一次,陆万闲在这万花山小居里拒绝了秦炽羽,还能说是一时误会,那么这一次,秦炽羽可以确定,陆万闲就是针对他的,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本以为自己对于陆万闲来说也是特别的一个,对啊,连韩惜见都看得出来,陆万闲是偏心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陆万闲仍是拒绝了他,甚至连一个正经的理由都不愿意找,此刻的拒绝和托词,种种种种,仿佛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秦炽羽一厢情愿的脸上。 但他还是不相信,不相信陆万闲没有动摇,他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理由,让他死心也好! “我只想知道,”秦炽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得不停顿了片刻来稳住颤抖的声调,“你不收我的真正原因,不是这样敷衍的,根本无法让人相信的原因!”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逼视向自己时,陆万闲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尘里的炎尊者。 “没有为什么,”炎尊者身着火绒衣,炽焰化作的长袍在虞渊前带着魔域气息的风里上下翻飞,他面无表情,眼睛明明望着陆万闲,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后面的天,“你就当做从未收过我这个徒弟罢。” 百年的朝夕相处,千年的师徒情谊,怎么可能当做从未有过?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才能假装从来没发生过?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满腹为什么,恨不能把秦炽羽抓过来严刑拷问,从他嘴巴里榨出一个能让人相信的理由,毫无理由的恩断义绝,骤然间的背叛,仿佛一把刀,突然捅进了心脏最柔软处,刀柄却在最亲近的人手里握着,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时,并未看到丝毫纠结、内疚和痛苦挣扎,有的只是一脸平静。 没有为什么。 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陆万闲知道那种痛苦,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具体、更生动、更充满细节,有一百年的时间,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那片灰白色的天空,天空下是巨大的虞渊入口,烈火和焦土混合成炙热的臭气,扭曲着每一寸空气,在那片背景之下,是面无表情的炎尊者,低沉喑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熟悉的语调和早就习惯的鼻腔音,曾经说过亲近的、衷心的、耍赖的话,如今却说着另一番话。 我走了,不要跟过来。 说完,炎尊者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虞渊,直到炽焰披风的最后一丝衣角也消失在巨大的深渊阴影中。 没有为什么。 “陆万闲!!” 震耳欲聋的大吼声把陆万闲从出神中拉回到现实,拉回到方寸之间目光相接呼吸相触的距离内。 秦炽羽已经不需要仰起头就可以平视陆万闲,他的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苍白,脸颊上长出少年饱满紧实的肌rou,愤怒熏红了他的眼眶和颧骨,令他显得那么年轻,还有满满一腔的情感可以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