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 第181节
“司空先生。” * “回禀太子殿下,臣已查明,司空岁身上种有两蛊,一为?儡魔,儡魔含剧毒,用于控制折磨人,种蛊人若cao控母蛊,会?令中子蛊者痛不欲生,也能杀死母蛊取中蛊人性?命。 “司空岁身上另一只蛊,臣无法辩知,司空岁身上除却儡魔蛊毒,还有两道不明毒素,这两道不明毒素也许是司空岁本?人用于修习之药,又或是另一只蛊的?毒素。 “臣无法确定司空岁身上的?另一只蛊是否含毒,是否会?伤司空岁身体,但这只蛊相对很平和,并?不似儡魔那般咄咄逼人,这只蛊也许便是太子殿下所说?同?生蛊。” 扁音将司空岁情况述来,最后补充再道:“从司空岁身上的?蛊毒来看,这两只蛊或是其中儡魔不是最近才种下,应当有很长?的?时间了。” 长?孙曜神色不明:“大概时间有吗?” 扁音说?了个极为?模糊的?范围:“五年以上,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陈炎神色越发凝重,这个时间非常可怕,哪怕只是五年都是不敢设想的?,种蛊人到底是谁?他?想到长?孙无境,却不敢再深想半分。 这个人若是长?孙无境,那这背后的?真相将是他?无法想象之事。 不,绝不可能是长?孙无境。 如果真是长?孙无境,那司空岁岂不是……那长?明…… 长?孙曜面起波澜,再问:“可否剥取儡魔,令子蛊引出?种蛊人手中母蛊。” “除非是在非常近的?距离。”扁音稍一停顿,“十丈之内。” “同?时种蛊人身上带有儡魔母蛊,剥取的?蛊虫才会?飞向母蛊,但蛊虫剥离宿主身体只能养三日,虽然也可以在剥蛊四个时辰内重新种回,但也只能重种一次。种蛊人如果用玄铁制的?容器装母虫,蛊虫也不会?与母虫有所感应,还有便是,蛊虫留在司空岁体内,只要持蛊人没动母蛊,司空岁也不会?有异样,此?外,” 扁音神色稍凝重,再道, “司空岁已经明确拒绝臣剥蛊,臣若强行剥蛊,司空岁可能会?做出?更为?偏激的?行为?,臣不建议现在强行剥取儡魔,臣尝试过问询司空岁,司空岁拒绝回答。” 她与司空岁的?谈话,几都是她在说?,司空岁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的?,他?并?没有回答她什么。 长?孙曜暂且打?消了对儡魔的?处理:“另一只蛊完全没有办法辩清?” 扁音面上少见露出?几分难色:“臣无法确定,现下或许还有两种办法可以一试。一、剖开司空岁的?身体,臣可以确保儡魔不会?取司空岁的?性?命,但臣不了解司空岁体内另一只蛊,很有可能剖开司空岁的?身体后,找不到另一只蛊,还会?要了司空岁的?命……” 陈炎知这必然是不行的?,因为?长?明,长?孙曜不会?冒险,长?孙曜不会?令司空岁死在自己手里,还会?在必要的?时候救司空岁,果不其然便听长?孙曜否决。 “没有十足把握之事不必说?。” “是。”扁音低首应是,这便更为?犹豫,不好说?及另一种办法。 “退下。” 扁音闻言一顿,倒没有想太久,便明白过来,行礼罢悄声退下。 陈炎一头雾水,扁音说?有两种办法,还有一种扁音还未说?。 长?孙曜视线略在陈炎苦想的?脸上停留两息,淡淡开口:“是孤的?母后。” 陈炎这方恍然,虽说?医毒不分家,但蛊毒与单纯毒物相差还是很大,扁音修习并?不以蛊毒为?主,又或者说?,这京中似乎也没有以修习蛊毒为?主的?大家。 不过姬神月早年因长?生蛊对蛊毒之流有过不小的?兴趣,以姬神月之身份和天赋,只要姬神月想,姬神月所能接触和所修习的?内容便是旁人远不能及的?。 故而除却九息,南疆各族蛊毒之物,姬神月都有所了解,不说?大周第一人,姬神月怎么说?也是一只手数得进去?的?,是在这京中最了解蛊毒之物者。 可司空岁这事必然是不可让姬神月知道的?,哪怕只是令扁音以求教为?借口,向姬神月问询同?生蛊一二,也会?令姬神月察觉,姬神月实在是太过警觉,这事还得再慎重考虑。 陈炎想罢,斟酌问询:“太子殿下,是否多留司空岁?” “不必。” 陈炎无法从长?孙曜那张又恢复冷漠,并?无情绪流露的?脸上看出?长?孙曜到底是什么心情,长?孙曜总是面无表情地处理大部分的?事。 他?起身,声音毫无起伏:“按原定处理。” * 看到出?现在雨雾中的?红色身影,顾媖那万年不变的?眉眼才稍稍有了点波澜,待长?明近前,低首垂身,侧身让开,跟在长?明身后默声入了正?殿。 连着几日的?阴雨,天越发冷了起来,顾婉因着身体,比旁人怕冷许多,毓秀宫里已经开始烧地龙,毓秀宫总比旁处热许多,又因着顾婉吹不得风,殿内窗子都没有开,空气干热,饮春觉得不甚舒服,顾媖大抵也发现了,唤人将窗子打?开。 “别开窗。”长?明出?声叫停。 顾媖亲去?推开一道窗,任凉风灌入,冷淡的?面上没有半分感情,与长?明道:“宛嫔已在寝殿睡下。” 饮春不免觉得毓秀宫失礼,来东宫请长?明的?是顾婉,长?明来见顾婉怎可去?睡,顾婉既要睡,又何必请长?明来,如今正?是备着大婚的?日子,长?明并?不得闲。 这方顾媖话音刚落,又自里间出?来几个怀抱雕花嵌宝箱匣的?宫人,依令将匣子置案打?开,分别是一套赤金多宝头面首饰,一套青玉头面首饰,以及一匣珍珠。 “这些?是宛嫔刚入宫时得的?赏赐,原是准备给?你以后的?王妃,如今给?你也一样,她本?等着你,但她方有些?困倦,便去?睡了,她让我等你,将这些?交与你,请你收下。”顾媖道。 她大抵是觉说?及是赏赐,长?明不会?要,但不说?长?明也该清楚,这样的?珠宝首饰并?不是顾家所能有的?,那必然是长?孙无境先头所赏,便又再道:“是她的?,便不算旁人,她给?你备一两份嫁妆也是应该的?。” 长?明静默几瞬,转身向外,道:“我去?看看她。” “别去?吵她。”顾媖出?声叫住长?明。 短暂的?沉默后,顾媖向前几步,立在长?明身后,坦然直言:“你心里清楚,不必再去?见她。她没有睡下,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见你,所以让我见你,让我告诉你,她睡下了。” 饮春对于顾媖的?直接有一瞬的?愣神,顾媖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原是获封诰命特被准许留在宫中照顾顾婉的?,后被长?孙曜废了诰命,又因长?明的?缘故,以庶民之身留在毓秀宫,顾媖顾婉两姐妹不单相貌没有半分相似,性?格也是截然不同?。 顾媖阖上箱匣,叫宫人递于侍奉长?明左右的?宫人,但没得长?明开口,宫人自也不会?接下。 长?明侧身偏眸向顾媖,两人无声静立。 “她既送,你若不收,她心底也难过,就算你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也请收下。”顾媖冷硬的?话音始终未有变化?。 长?明习惯顾媖常年不变的?冷意,目光稍稍落在黄花梨嵌云石座屏后露出?的?一方素白裙摆。 她低眸收了目光转身,唤人阖上窗,令宫人近前。 饮春低首垂身至前,依次打?开阖起的?箱匣。 “……但我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收下这些?东西。”长?明声音微变,她抬指轻落珠匣,取出?一颗珍珠,“这就够了。” 宫人垂身而退,饮春执伞上前,长?明没再回头,抬步出?了毓秀宫。 殿门阖起,空气又似初时那般干热,令人烦躁,顾媖缓步绕过座屏,眉眼依旧冷漠。 顾婉颤抖抵在座屏,泪珠砸在灼烫的?地砖,又立刻没了踪迹。 * 夜幕垂落,侍从两两而行,点起院中错落有致的?青石石灯,复又悄声退出?阖起院门,院外檐下方灯摇曳,院内一片静寂,灯影虚实间,院内并?不十分真切,极细微的?枯枝断裂声荡进夜风中,并?未留下痕迹。 蓦地一声轻吱,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方小小的?光明随着来人,冲淡房内的?黑暗。 司空岁倏地敛眸看向房门,摇曳的?灯火后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裴修平静阖上房门,目光自司空岁快速收起的?掌慢慢移至司空岁并?不甚友好的?面上,问:“师父,需要我帮你处理伤口吗?” 司空岁起身冷冷打?量裴修,松开的?袖袍垂落掩住伤臂,房内的?血腥味浓重的?让人无法忽略,这一刻不管说?什么辩驳之言都苍白无力。他?静默半晌,才方开口:“我没事,不要告诉阿明我受伤的?事。” “好。”裴修应声上前,目光落在案上散落的?白纱血布,将那一方血布点燃掷落在冰冷的?地砖,这方置放下灯,道,“是长?孙曜。” 司空岁面上异色一闪而过,声音冷了几分,凝视着裴修否认:“不是。” 裴修看到司空岁眸底杀意,却是平静再道:“两月前长?孙曜遇刺,是师父动的?手。” 司空岁这一回没有当即做出?回答,他?似乎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裴修,但裴修却不是第一次这样不要命,这张温和的?面上有着叫他?极为?不喜欢的?坦诚和看透 一切后的?了然。 “长?孙曜知道,是吗。” 司空岁眸色愈沉,最后只道:“此?事无关旁人。” 裴修从司空岁眼中愈发强的?杀意看出?,他?都猜对了,他?沉默立了片刻,俯身撑案,捡起散在案上的?一枚银针,将灯芯挑下几分,房内愈发昏暗下来。 “师父是杀不了长?孙曜的?,不要再做这种事,阿明知道会?难受。” 司空岁以沉默回答他?,裴修如何不明白,这便是不应。 他?默声看着燃在火光之中的?一点灯芯,良久后方再开口:“师父是否想过,如果长?孙曜不测,京中动荡,阿明必然是最危险的?那一个,长?孙无境不会?放过阿明,姬神月也会?要阿明陪葬。 “这里不是仙河,不是一两把剑,不是有怎样的?绝世?武功就可以保护阿明,如果没有长?孙曜,师父有办法保护阿明吗?” 回以裴修的?仍是沉默。 裴修看着黑暗中的?这一方小小光明,嗓音微变:“如果师父要杀长?孙曜,那就必须把长?孙无境、姬神月、姬家的?人都杀了。” 他?抬首看向神色冰冷可怕的?司空岁,再问:“可师父有几成把握可以杀了长?孙曜和姬神月,再杀了长?孙无境,再屠了姬家?” 司空岁眉眼冰冷深沉,没有犹豫太久:“没有可能。” 裴修声音陡然一凛,质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动手?你一定要杀长?孙曜的?理由又是什么?” 沉默过后,司空岁并?无情义?地回答:“我的?事,与你无关。” 裴修一眼不移地看着司空岁,突然道:“师父,我看到了。” 司空岁敛眸看他?,并?没有明白这一句话的?更深一层含义?。 “你失踪回到裴家那日,我看到了送你到裴家的?那个人。” 不短的?停顿后,裴修方再慢慢道:“是长?孙无境的?人,我曾在长?孙无境身旁见过那个人。” 司空岁气息猛地沉了几分,倏地锢住裴修的?脖颈重抵在冰冷的?墙壁,毫不犹豫地收紧力道。 裴修紧覆在司空岁冰冷的?指,一字一句艰难再道:“我知道……师父不可能在阿明身陷囹圄时不回来,我更不相信师父是会?为?了活命……替长?孙无境杀长?孙曜的?人,师父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以来……连阿明都瞒着。” 司空岁沉声呵斥:“闭嘴。” 裴修愈发困难地呼吸:“你觉得阿明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只是太相信你了,哪怕你有一千个一万个破绽,只要她没亲眼看到,她都会?替你找借口解释过去?,你不要背叛阿明,你对她真的?很重要……” 司空岁气息一颤,猛地摔下裴修。 裴修摔下,压抑着咳出?声,扶着墙壁困难起身。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感情,就算你喊我一声师父,我也并?非是你的?师父,我虽有伤在身,要杀你却再容易不过,不要越界来管我的?事。”他?曾考虑培养一个裴修来与长?明,但裴修资质太差,并?不适合习武。 “我知道。”从他?进入司空岁的?房间,司空岁不下五次想杀他?,且到底是动了手,“如果你喜欢阿明,你一直都是最有机会?的?人,你既然没有珍惜过,那在她喜欢长?孙曜后,就不该再去?做会?让她痛苦的?事。” 司空岁未答,反问:“你为?什么没有能力叫阿明喜欢上你?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你有那么多机会?,却从来没有告诉阿明,你喜欢她。” 裴修蓦地一滞,愕然看向司空岁,灯芯浸入油盏中,殿内那一点光明被黑暗吞没,月华自窗纱透入,又隐有几分光辉。 司空岁银发如霜,冷向裴修两步,看着他?发赤的?眼眸,想起永安二十五年上元夜,少年偷偷看向女子的?目光,诛心再问:“七年,整整七年,你为?什么从没有说?过,你喜欢她。” 裴修颤抖靠着墙壁,心口钝痛得几无法开口。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