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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伙子,咱奔哪儿?”师傅习惯性地将行腔吞字归音,透着一股子拿谁都不当外人的劲头。 “麻烦您,纸鸢胡同。”秋实回答。 “西单那个?”在没有电子导航的年代,师傅的脑子就是活地图。 “对,”秋实浅浅地顿了一下,“是那儿。” “得嘞,您坐好。”师傅一抬表一给油,车子蹿了出去。 秋实坐在后面,窗外的风景一路从荒芜变得繁华。尤其是市区内一栋栋高耸的写字楼拔地而起,让人目不暇接。 富康车从东二环开到建国门内大街。秋实终于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北京站。回忆猛然袭来,16年的光阴联合起来一齐围剿秋实,让他无法回头是岸。 秋实想起华嘉辉说人生是一条河,而他却觉得更像是早点摊儿上的一碗豆腐脑儿——再怎么清白如玉,也逃不过被勺子搅得支离破碎的命运。 车在纸鸢胡同的东口停了下来。秋实付过钱推门下去的时候,腿竟有些发抖。只要人平安,他想,哪怕被徐明海的孩子叫叔叔自己都能笑着扛过去。 不过,这栩栩如生的一幕,到底是被眼前厚实的蓝色铁皮围挡住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胡同里,秋实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里应该马上就要拆迁,原来的居民已经迁到别的地方了。怪不得电话打不通。 秋实转了几圈,发现连居委会都没了,只好来到片区的派出所。一问,小七叔和其他几个熟悉的片警调走的调走,升迁的升迁,再没一个熟人。 “那您知道原来的住家儿都迁去哪儿了吗?”秋实问。 “呦,这可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一个热心民警回答道。 原来三年前,某个房地产商拆迁时私自降低拆迁补偿费用,遭到当地居民起诉。之后就被法院取消了开发资格,相关责任人也受到了处理。 如今,这家集团早已倒闭,后面也一直没有下家儿接盘。而当年拆迁工作启动后,居民们为了腾退房屋,都自行找了临时周转房。所以,虽然户口都没迁走,但如今谁具体住哪儿,互相都不知道。 秋实听明白了。这场所谓的拆迁根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了连篮子都没了。 “那您认识原来住在23号院儿的徐明海吗?” “嗨,那能不认识吗?”民警顿时就乐了,“刚开始就是那小子带头儿当钉子户,铁骨铮铮的,说给多少钱都不搬!他那个亲妈更牛逼,见天天儿挨屋顶儿上坐着,说谁敢来拆就跳下去。不过嘛,这毕竟不是他一家能说了算的事儿。他们不乐意,多的是人乐意。后来,他实在扛不住街坊和居委会的压力,也就签字同意了。” 民警叹了口气:“可开发商不靠谱这事儿,谁也没料到。大家都说,早知道还不如让徐明海闹下去呢,好歹不至于现在连家都没了!” 秋实听对方这么说,却一点儿都不敢把徐明海当钉子户的原因往自己身上揽。那样就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那前一段闹非典,他没怎么样吧?”秋实终于问出这个让他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的问题。 “哎呦喂,你可算问对人了!前几天我还在王府井碰见他了呢!”民警笑着说,“小伙子可比当年稳多了,一副老板派头,身体瞅着也挺健康的。” 秋实终于放下心来。他谢过民警打算离去,可走到门口的时到底不死心。秋实想了想,鼓起勇气扭头问:“那您知道他接……” “啊?”民警支棱着耳朵问,“什么?” “没事儿,”秋实最后还是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他微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有困难找民警嘛!”对方摆了摆手,又问,“内什么,你是不是想联系他啊?我电话本儿里好像有他个手机号,要不我给你找出来,你试着打一个?” “不用了,我俩只是……只是小时候的朋友。我平时不在北京,这次回来路过,想起来就问一问。”秋实再次致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派出所。 人只要健康平安就好。剩下的,早已不重要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秋实便一个人在纸鸢胡同的附近闲逛。当路过街边的冷饮店时,他停住脚步,进去买了一个曲奇味的八喜冰淇淋。 冰凉甜腻的口感缓解了夏至后的暑热,秋实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到澳门的那年。有一次华嘉辉给他买“哈根达斯”。他尝了后说没有自己从小吃到大的“八喜”味道好,结果当场被对方笑老土。 秋实手拿冰淇淋,边走边吃,不知怎么就来到一个飘扬着彩旗的售楼处。其身后是几栋错落伫立在草坪上的淡灰色住宅。夕阳西下,嫩红色的余晖使整个小区看起来宛若一个闹中取静的公园。 这样的场景让秋实觉得熟悉莫名。当他把最后一勺冰淇淋送入口中后突然意识到,这里竟然就是当年的那片烂尾楼。 第93章 Dream House 当秋实听见有人问好,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售楼处的大堂里。 面前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姑娘,虽然身着黑色制服,但浑身依然流露出青涩的学生气质。 “先生,珍铎公馆的楼盘您要了解一下吗?” 秋实扫了眼对方的身上的名牌,只写了是实习生。 “请问,”秋实顿了顿,“这里是什么时间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