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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作为策划方,到后台转了一圈,也知道了那个几个月前见过的男生的名字:商羽。来自音乐学院,是流行音乐专业,和关诚一样年纪,开学要升大二。 有其他人问他,暑假是怎么打算的。男生笑了下,皮肤宛若涂了一层蜜,和关诚站在一起,完全是两个色号。 他说:“回家呗。最近是渔季,应该有很多海鲜——我在京市这边简直要憋死了,不是说这边菜不好吃啊,但真的有点不和胃口。” 讲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轻松的,好像是一个太阳,落在人群之中,轻易照亮了其他人。 关诚有点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再听别人问:“你是哪里人?” 男生眨了眨眼睛,喝了一口矿泉水,说:“宁城。” 宁城。 关诚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离海城颇近。果然,男生说完之后,立刻有人说:“那你毕业以后是留在这边京漂,还是回海城啊?” 男生说:“哎呀,别那么不乐观嘛,说不定到时候我已经火爆全国,四海为家……” 其他人便都开始笑。 这样的环境中,关诚也跟着笑起来。 男生原先靠在化妆台边上,并未刻意留意主办方中的某个人。但这会儿,他的视线在诸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关诚身上的时候格外长。 往后,其他人聊起别的话题。有另外乐队的人加入这场谈天说地,也不断有人离开。商羽的同伴拍拍他的肩膀,问:“走?” 商羽回神,“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 同伴们也没说什么,道一句“再见”,就各自走了。 他们这个乐队与音乐节中其他乐队相比,不算多么专业、正式,只是一帮音乐学院的学生凑在一起,捣鼓出的了一点名堂。 这是商羽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活动。来之前,他听很多前辈吐槽,说主办方公司不做人啦,抽成太多啦,拿签了正式合约的乐队成员肖像去做周边,粉丝花钱买下,结果快递连个盒子都没有啦。 说着说着,前辈就要拍拍他们的肩膀,说:“国摇就是这样了,你们要往高处走,还是要做流行。” 商羽眨眨眼,想说,那你们为什么不换条路走。前辈就摆弄着合成器,笑一笑,并不多说。 商羽想,其实自己并非不知道为什么。 喜欢欧美风格的总觉得国内风格老旧,追赶日韩潮流的也要回头踩一脚国内大势。哪怕单说国内,同一个大圈子里的小众圈子,一样有颇多龃龉。 他这样“博爱”的人,打得了碟也唱得了民谣,反倒最格格不入。 他在不知不觉间挤到主办方之中,旁边就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始终被其他人不动声色地恭维着的男生。 在方才那边,他嗅到的都是汗味,混合着后台里的化妆品味,还有夏天特有的各种气息。可到了这里,他却嗅到一点清冽的、浅淡的冷香。 那男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侧头看他,隽逸的眉眼之中透出一点疑问。 商羽轻轻咳了声,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 这话一出,周围其他人都露出绝倒的表情。还有人原先觉得被商羽抢先一步,如今,变得颇为幸灾乐祸。 大哥,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这么搭讪啊? 一群人等着看好戏,但出乎意料,那位被众星捧月的小关总听了商羽的话,并不生气,而是挑了挑眉毛,说:“你后面是闻着味道找到大礼堂的吗?” 商羽一愣。 关诚的话,唤起了他的某些记忆。他眉毛动了动,思绪转起,灵机一动。 “是你!” 关诚听了,轻轻笑了下,“哦,终于想起来了?” 其他预备看笑话的人听到这里,失望地发觉,原来商羽和小关总真的有些纠葛。 一群人偃旗息鼓,商羽倒是依然笑嘻嘻讲话,说:“我就说,刚才在一群人里看着你,就觉得眼熟。” 关诚对此不置可否。 商羽看他,觉得对方似乎未有自己这样“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情。这让商羽略觉受挫,但他还是问出一句:“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啊?” 话音出口的时候,商羽其实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当下状况,旁人不说,他也察觉到,的确是自己一头热。再说了,眼前人的身份显然有所不同。 但关诚沉吟片刻,倒是真的点了头。 商羽盯着一群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成了关诚的“好友”。 话虽如此,但往后,两人的生活其实没什么交集之处。 他们一个是京市大学工管专业的学生,学校公司两点一线。一个除去课业之外,一礼拜能接三场商演。周内还好些,只是在市内乱跑。到了周末,全国各地都有商羽留下的足迹。 以至于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一个内陆城市。 此地对商羽颇不友好。他是个歌手,总要保护嗓子。但来到这儿,旁人说起聚餐,第一选择永远是火锅。 他不好推拒太过,于是只能在一群人兴高采烈涮锅子的时候,苦哈哈地、格格不入地用清汤涮菌子,硬生生把原先的麻辣锅吃出了菌汤锅的滋味。 桌上其他人开始吹啤酒的时候,商羽还只吃了个半饱。到更晚一些,所有人沿着江岸散步,感叹青春韶华,展望国内乐坛的未来,商羽只是摸着肚子,琢磨能否给自己来点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