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番外二百二十 江南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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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断桥,静水流长。珍儿望向悉尘院那方,不禁淡然一笑:“……(悉尘院的姑娘们)你们终将习惯从平淡中收获快乐,从苦难里保持平和,将内心归于宁静……人生在世,不求千金,但求真情……” 嘉靖十七年,初冬,凌寒独盛。 天竺峰早早披上了素装。山脚,可见清泉长流,古树奇石。抬起头,可见云影天光、仙气缭绕。越往上登,越是清冷。 三娘停下了脚步,喝了口水,依旧气喘吁吁:“没想到,连这天竺山,我都爬地这么吃力。”青儿关心道:“三娘,你没事吧?”三娘微微叉腰:“当然没事。”她不禁问道:“青儿姐,听说天竺山有三座寺院。”青儿点点头:“嗯,三寺相去许里,自下竺,过中竺,至上竺而止。从上而下,依次名之。”三娘指着山顶:“那我们就去上竺寺。”章涵道:“天光塔就在天竺山顶。据说光塔顶就用了五千块五色琉璃瓦,依榫卯对接而成,已经几百年了,依旧光鲜亮丽。就好似南京的琉璃塔。” 这时,只见一对女子缓缓而来。 “姑娘,小心点。” “恩,我没事。” 众人互以微笑示意,待两女子渐渐走远,只闻三娘羡道:“哇,那姑娘好漂亮。这怕是从画里走出的江南女子吧。”青儿道:“三娘,你也和可爱啊。”三娘羞然点头:“嗯啊。” 至上天竺寺,礼佛上香后,三娘几人朝天光塔走去。只见塔高二十余丈,九层八面,高耸堂皇,塔口守着两个武僧。三娘上前问道:“两位师傅,我能去塔顶吗?”瘦僧人问道:“施主可是探望故人?”三娘反问:“故人?”她微微一愣,只见胖僧人道:“这位施主,天光塔位于西湖群山之顶,灵脉聚会之地。”瘦僧人接道:“塔中有佛祖真身舍利,佛光普照之下,能度人早升极乐。”胖僧人道:“不仅是杭州城,但凡有钱有势的,都会将亲眷的牌位送来此处,以求佛祖保佑超度。最是有权有势的,牌位就供得最高……姑娘若是来探望故人,就随便吧。”两个僧人满嘴“钱”“权”“势”,三娘听后,不禁退后了一步,蹙眉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打扰,打扰了。” 这时,只见山间偶遇的两位姑娘缓缓走来,她两又对三娘微微一笑,随后一女子向两僧人央求道:“两位师傅,还请慈悲为怀,就让我们进去吧。”两僧人皱起了眉,那女子又道:“就上一炷香,一炷香。”只闻胖僧人叹了一声气:“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你们还是回去吧。”瘦僧人直接驱赶道:“快走吧,几个月来,日日如此,你们不嫌累吗?快走,快走吧,断了这个念想,省下功夫,各自安生去吧。”那两女子复求再三,依旧不得如愿。 瘦和尚忍不住讥笑:“一个孽障深重的青楼女子还想入塔?也不怕玷污这圣地,入了那十八层地狱。”三娘听不下去了,上前打抱不平道:“两位姑娘既来探望故人,为何不让她们入塔。”她气道:“是,这塔是你们寺院的,你们想让谁进就让谁进。可是,如此出口伤人,未免太过分了吧。”瘦僧人听罢,不禁道:“你又是何人?与这青楼女子有何关系?”三娘还未来得及回复,便被青儿劝住:“三娘,不要再说了。”胖僧人亦拉了拉瘦僧人:“快打住,莫扰了佛门清净。” 云开见日,一方雨亭中。 “……这就是姑娘与慕公子的故事。”众人听后,皆惋惜。珍儿气道:“慕家曾捐银修缮天光塔,与住持方丈又颇有交情,定是他们知会了寺中众僧。这些僧人才千般阻挠,不让姑娘与我入塔。”三娘气道:“岂有此理,是是非非,怎能全算你家姑娘的,真是太过分了!何况,这慕公子已然入土,祭拜一下又能如何。”她转身,对林蓉与珍儿道:“两位姑娘,这事儿我管定了!”章涵问道:“要如何进塔呢?你看那一胖一瘦(武僧),这是个问题。” 这时,只见徐盛一笑:“我听陆掌柜说,这儿的和尚都好喝酒,尤其是那守塔的一胖一瘦。”三娘讽道:“好酒?什么佛门净地,什么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呸……”徐盛又道:“等亥时一过,趁他们喝酒之际……我们就悄悄入塔。”青儿问道:“亥时?那今晚,我们?”徐盛嘴角一扬,自信道:“放心,我想这‘露梅苑’(寺中素斋)的陆掌柜一定会帮我们。(可见林蓉之遭遇,好心旁人已然看不过去)” 入夜,亥时刚过,两守塔僧人果然朝露梅苑而去。众人不费吹风之力,便进了天光塔。行至七层,只见一身材魁梧的武僧,正于一佛像前打坐,身旁立有一戒刀。 徐盛上前:“大师,打扰了。”武僧缓缓睁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几位施主,那么晚了,还来探望故人?”徐盛道:“正是。”那和尚又道:“阿弥陀佛,如此,他对各位施主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他转向林蓉:“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既已夜深,不如留得一方清净。”他起身,持起戒刀,林蓉含泪央求:“大师父,就上一炷香,让我了了此愿吧。”武僧不语,林蓉复求再三,那武僧依旧不为所动。 三娘气道:“怎么也是个不通人情的和尚。瞧你这身型,也是个练武之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武僧道:“若想上得高塔,需方丈相允。”三娘道:“是不是可以理解,若是没他允许,就是要和你打一架呀。”武僧只是一句:“阿弥陀佛。”三娘笑道:“好,若是我打赢了你,就乖乖给我让开道。”青儿急忙道:“三娘,别!” 只见三娘持起长鞭朝那和尚挥去,几个回合下来,她有些体力不支。徐盛见状:“大师,这位姑娘有病在身,不如换我与你切磋切磋。”武僧一挥戒刀:“阿弥陀佛。”徐盛迎上前,与武僧一阵切磋,可这僧人武力高强。又是几个回合,只见那和尚一个转身,吃了徐盛一脚,倒卧在地,徐盛见状,上前拉起他,只闻武僧缓缓道:“阿弥陀佛,贫僧输了。”徐盛知他故意认输,不禁做礼:“师傅慈悲为怀!承让,承让!”那武僧望向塔顶:“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自便吧。” 众人谢过这武僧,终至天光塔九层。环视四周,富丽堂皇,宛如金銮。三娘不禁道:“咦,那边有个人。”只见一女子跪在一牌位前,念着佛经,一身素白,此人正是征炆明媒正娶的妻子——秦若雪。 众人凑近,只见若雪微微转身,将目光撒向林蓉:“我知道,你终究还是会来的。”林蓉垂下眸:“你……你是?”若雪道:“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你,却也能一眼认出你来,林蓉姑娘。”林蓉道:“你是,秦姑娘。”若雪冷笑:“姑娘?我已为人妇,怎能再以姑娘自居。那日,征炆将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她拉长了声:“你应该叫慕夫人才是。”林蓉愧然垂眸:“慕夫人。”若雪盛气凌人:“怎么?让你为难了?”林蓉低声道:“不!我……”若雪笑了笑:“你?在征炆与公公与婆婆眼里,我好过你千倍万倍。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才应该是慕家少夫人。”她狠狠一句:“一介青楼出身,当真痴心妄想!”林蓉摇着头,解释道:“我,我从没想过嫁入慕家。”她低沉着声,央求道:“我,我可不可以给征炆上一炷香?”若雪只是冷冷一笑:“你说呢?” 三娘听不下去了,上前道:“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说话如此尖酸刻薄!”青儿拉了拉三娘,示意她不要再讲。若雪没有理会三娘,继续对林蓉道:“你放心,征炆走得没有痛苦。毕竟,成婚之后,他每次犯病,都是我日夜伺候左右,替他熬药穿衣。”她不禁一笑:“他亦待我如珍宝,珍爱有加。我们夫妻情深,虽然只有短短数月,也赛过神仙眷侣。”林蓉不禁转过身,泪水长流:“不……不要再说了。”若雪继续道:“怎么,你不爱听?”林蓉哽咽道:“我只想给征炆上一炷香,然后,我就离开。”若雪道:“离开?当初你寻到亲生父亲后,为何还要回来?是不甘心,对不对?”林蓉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若雪打断道:“不必再说了!你若不会来,征炆也不会离开人世!”她伤心道:“征炆去世这么久,也不见你一丝消息,他生前那么爱你,而你呢!(实为慕玠相阻,不让谢武等人告知林蓉,直到征炆头七之后,整个杭州城都传开此事后,林蓉才知……)”她不屑道:“还想上香,妄想!征炆泉下有知,也一定也不会原谅你的!”林蓉不愿再解释,只是惭愧地低着头。这时,秦若雪来到她面前:“你想给征炆上香,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林蓉抬起头,问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若雪长吸一口气:“哼,你当然能做到,一点都不难。”她拉高了声调:“我要你上完香之后,即刻离开杭州城,这辈子都不许再回来。”林蓉擦了擦泪水,哽咽道:“我……我答应你。”若雪道:“好,自便吧。”她说完,便转身背对着众人。 林蓉跪在征炆牌位前,点起香,流着泪:“征炆,一切因林蓉而起,林蓉对不起你。”她上完香,缓缓起身,对若雪道:“多谢少夫人,林蓉告辞。”若雪依旧背着众人,不言一语。三娘见状,气喘吁吁:“真是太过分了,我们走!” 刚出天光塔,便闻三娘道:“这秦若雪真是太过分了,一脸怨怼,她凭什么要林蓉姐离开杭州,真是……”珍儿应道:“就是!”只见林蓉愧然:“是她一直陪在征炆身边陪他度了过最后的时光……而我……”她望向天光塔:“何况,她亦是个可怜人,她那么爱他……一定很痛苦,很伤心。”她擦了擦泪,无尽伤怀。 众人来至露梅苑,林蓉向徐盛与三娘等人致谢:“多谢各位,大恩大德,林蓉铭记在心。”三娘拉起林蓉的手:“好啦,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林蓉望着众人,不禁泪如雨下。 塔内,征炆牌位前,若雪兀自悲切着:“征炆,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喜欢她,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我本想,等我们有了孩子,你就能忘记她,从今往后只爱我一个人。”她无奈一笑:“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忘记她,这一切都是我白日做梦。”她不禁哭出声来:“我不甘心,她只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没有我出身好,也不及我漂亮,更没有我对你好……”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我多么希望,你能爱她一样深爱着我……” 第二日,中天竺寺附近,清溪石畔,枯叶缓缓飘落,远远走来一僧尼。她来到若雪身旁,不禁问道:“这位施主,你怎么了?为何一个人在此流泪?”若雪抹了抹泪:“师傅,我想忘记一些事情,可是怎么都忘不掉。”僧尼道:“忘不掉就不要忘记。”若雪道:“可我真的,真的好痛苦。”僧尼道:“痛苦有时候是个好东西。痛苦了,就说明你还能痊愈。想要活得完整,就要坦然面对一切往事,无论伤心痛苦,还是欢愉快乐。当你没有回忆,没有过去,眼前的世界即是真实的世界。反之,你看到的就只是自己感受中的世界,自己内心回忆和遗憾所创造的世界……”若雪伤着神,只闻僧尼道:“姑娘,凡事皆有定数,天命如此……”若雪喃喃道:“曾经,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能看到一切。可到头来,不过是在一切之中看到我自己。”她垂眸一问:“师傅,我还能遇见他吗?”那僧尼只是回了声:“阿弥陀佛!” 这日,慕府,传来一阵清脆的坠玉声,涵韫急忙拾起那片玉坠:“好在,没事。”若雪上前:“韫儿,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玉?”她掏出另一半玉坠,将两玉轻轻合拢:“一‘言’,一‘若’,原来这个字叫做作‘諾’。”她含着泪:“对她,你有过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而你我,终究是各自天涯,永无交集……” 这日,西子湖畔,三娘问道林蓉:“林蓉姑娘,接下去,你有何打算?”林蓉望着南方:“我……我想回家,回宁海。”三娘不禁道:“宁海。”她怅然:“宁海,多么美丽的名字。” 雪后的傍晚,山头的红霞被风吹得稀散,林蓉望着南山:“娘,你说‘人生百年,唯情耳!缘浅缘深,遇见便好!’如今,林蓉终于明白,缘起,缘灭,‘缘’来一切皆是因果。”远处私塾,传来一阵朗读声:“……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蓉不禁含泪:“征炆,桃花源里,是否依旧桃李花林……” 那晚,涵韫来至若雪房中,她们回溯着过去,同征炆点点滴滴。月光从窗格中洒了进来,涵韫走向窗边,不禁问道:“雪jiejie,你后悔过吗?”若雪沉思良久,释然一笑:“没有一点后悔,只是有少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