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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小事……”白鸥尴尬地摆摆手,实在不习惯突然被人这么供着,“那个……你有事儿吗?” “是姚內侍带了太医来瞧大人。”小惠回头看了眼帐帘的方向,“大人现在方便吗?” 方便……吗? 白鸥扭了扭脖子,实在弄不懂这李遇到底想做什么。 小姚带着太医进了帐篷,随便白鸥怎么旁敲侧击、软硬兼施,愣是油盐不进,半个有营养的字都没让白鸥问出来。 至此,这个问题便一直困扰着白鸥。 约莫是白天睡得太久,这一夜,他失眠了,枕着小臂望着帐篷的篷顶。 自己犯事不受罚便还可说是将功补过,可现下这待遇是不是过分好了些? 小皇帝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洒脱随性如白鸥,自然不是为了一个问题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人,既然想不通……他索性一个翻身坐起—— 那就去问个明白! 步出营帐后,白鸥心中不安更甚。 他的营帐周围晚夜寂寂,自己进出自如,没有受到一丁点的阻碍,小皇帝压根儿没有要看住他。 他“轰轰烈烈”地出逃一场,数百人搜山的大阵仗,仿佛真的就是李遇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走丢了”,那么寻常。 月明星稀,丑时已过,他远远地瞧见王帐烛火已经暗了。 之前他几次有意无意中听小姚说起过,小皇帝夜里总是睡不好的;抱着点侥幸心理,他还是摸到了王帐附近,瞧见了守在帐外的小姚。 宫里的主子们夜里歇在里间时,总有內侍婢女在外间值守,偶尔也打个盹,防着主子半夜醒来有吩咐,这点规矩白鸥是知道的;可现下眼瞅着要入冬了,夜里格外凉,李遇为何要将小姚支到帐篷外受冻? 这是折腾身边的人有瘾? 他远远瞧着,这么晚了,小姚也不歇着,机警地瞪着眼睛四处打量。 整个王帐都透着诡异的劲儿。 他又想起之前那个蒙面的刺客…… 小皇帝流年不利,该不是又出事了吧? 他蹑着手脚绕了个大圈,躲开小姚的眼睛,偷偷溜到上次发现刺客的窗边,“驾轻就熟”的挑开了垂帘一角。 帐内只点着一根很暗的小蜡烛,两个人凑在书案边盯着案上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白鸥瞧不清,但正脸对着自己的李遇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另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陛下,这已经是老臣着府内门人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做出来的、最是精简的方案了。” 白鸥瞧不见了,但这声音他认得,是陈琸。 “吴郡与临安河道淤塞,河堤失修,这是大工程,也是江南水患的根源;灌溉农田的水渠也因年久失修和去年的大水毁去了大半,这桩桩件件都需要银子。” “去年江南的水患,赈灾几乎掏空了国库的家底;水渠被毁,今年报上来的收成也大不如前,若是明年再遭灾,只怕国库和百姓都要顶不住。” “修缮虽是费钱费功,但只要熬过明年夏天,吴郡与临安一季丰收,咱们就能缓过劲儿来。” “现下入冬农闲,已经是我们最后一季的机会了——”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早下决断才是啊!” 与之前应对刺客的从容不迫、随机应变不同,眼下的白鸥彻底愣住了。 他们谈论的居然是不到一年后引发殇宁亡国剧变的那一场导/火/索? 不该是这样的…… 史书上不是这样的! 第17章 我决定了。 陈琸话中不难听出,去年,殇宁的吴郡与临安两地是遭了水患的;这点与已史书记载相合。 在那场天灾里,朝廷开仓赈灾,总算没有引发大难。 但现在的殇宁与它前身那个曾经统一强盛的大宁王朝不同。 彼时的大宁一统华夏,除了江南,还有两广和两湖这两大粮仓,可以彼此守望相助;而分裂后的大宁王室在李遇祖父的带领下南迁,偏安江宁,才得以留存荣耀至今。 长江下游冲积平原广阔而肥沃的土壤是殇宁最后的倚仗,当中尤以吴郡与临安为首,这两地受灾失收,便是要整个殇宁跟着一道勒紧裤腰带。 在史书中,殇宁后主耽于美色,沉迷享乐,加之头年的赈灾掏空了国库,当明年再度遭灾的时候,朝廷在昏君的带领下掩耳盗铃,对一切视若无睹。 他们紧闭江宁城门,把大量的灾民拦在都城之外,自己却继续着江宁城内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富庶的江南天堂将在明年夏天沦为人间炼狱—— 饿殍遍野,瘟疫横行,无以为继的难民易子而食。 至此,殇宁的衰败无可逆转,终在两年后被日渐强盛的北胤吞并。 这段历史白鸥烂熟于胸,对那个不作为的殇宁王室、昏庸无道的殇宁后主和整个腐败无能的朝廷深为不耻;他起先一直觉得小皇帝身边没有女人,没有表现出yin/乱的本性,只是年纪还没到,可现在看来—— 原来李遇对即将到来的大灾早有筹谋,那为何还是将天灾酿成了人祸? 还有那个小皇帝…… 因为经年不断的怪梦,殇宁的兴衰史是白鸥一直研究的课题,殇宁的亡国之君李遇,他早已通过史书了解得透彻,可眼前的小皇帝,他却是越发的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