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帝舌[重生]在线阅读 - 第160页

第160页

    这样的事祁谟怎么忍得下,遂而每回都将人轰到将士扎给自己的帐子里,还亲手给打盆水来。毕竟小福子是个公公,不比男儿经得住颠簸,身子也没有他们皮糙rou厚。

    廖晓拂原先担心的就是这个,他这样的身子不是能站着解手的,有时来不及擦净就湿在里面。再加上马背颠簸,时时擦磨,若是晚间不拿水擦洗抹干,第二日非要怄红肿不可。碰一下如砂磨,疼得很。头一日扎营殿下径直将他轰进帐子了,没多会儿就端了小盆清水来,吓得廖晓拂蹭一下从军褥上站起,伸手准备伺候殿下梳洗头面。

    水一放,脸一红,太子兵甲未脱,犹如南天门战神,却递过来一方帕子,说:“头几日急行是苦了些,等到了奉州就能大歇。孤知道你爱洁净,这水……你好好洗洗,擦干了再躺下。莫怕,孤在外头与将士同眠,等你洗好再睡。”说完一掀帘子就逃出去了,好似屋里头要洗净的身子能要了他的命,多看一眼恐怕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廖晓拂握了握手中的布料,织得极细的棉布。原来殿下心里都明白,知道全净的身子每日得洗,那处又生嫩得紧,沾湿了水再擦,若帕子粗糙一点儿便疼。

    殿下竟都替他想周全了。廖晓拂攥着帕子直到掌心发热,也羡慕着外头的将士能与殿下同甘共苦。

    三皇子带兵从胤城至豫州用了十日,祁谟用了八日便到了,算下来每日多跑了一个半时辰。豫州是一片开阔广地,再往北便是山路直到奉州,故而殿下特准兵马全数扎营,整修三日后再动身北上。

    除了整修,祁谟也是在等一个人。第十日一早张广之骑着一匹枣红快马追上了太子的兵马。

    “殿下急行也太快了,臣快马加鞭就差睡在马背上才追上。”张广之随太子进了军帐,不禁一愣,账外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地势平缓故而起大风,时时漫天飞沙。帐子里却暖和舒适,一应俱全,脚下铺着厚实的牛皮,军褥也码得利落整齐。更有一鼎暖手的香炉燃着,袅袅生烟,闻着是荣檀香的气味。

    “这……这是豫州副总兵给殿下打点的?”张广之进帐一刻便将腕口卷上,额头蒸出些热汗来。接连几日紧追紧赶,熬得张广之两眼通红。

    祁谟已出了宫,既与兵士同吃同睡,便不再当自己是个太子身份,伸手给他倒了盏茶水。张广之的手定住一瞬,明白太子不欲旁人将他区分对待了,谢过一饮而尽。

    “哪里就是副总兵打点了?孤身边还能有谁?”祁谟暗指小福子,脸上缓和一笑,“廖公公那日收拾包袱就将暖手的香炉带出来了,也不知从哪儿摸了一匣子荣檀香,说离了这香便睡不好。昨日军士安营扎帐,廖公公也跟着将士去领褥被,参军见他身着戎装又年小单薄,还当他是营里的兵蛋子,这不就多给了张牛皮吗?”

    “廖公公哪里是怕自己睡不好,他是怕殿下白日奔命,晚上不闻这香睡不稳。”张广之直言直语,一语戳破,“他才到太子殿里伺候多久,怎么就闻着睡不好了?想必廖公公没少费心力打点,才能将军帐拾掇得像个安乐窝。”

    “啧,这些孤能看不出吗?怎么就你多嘴非要说破了?”那日小福子得了一张牛皮跌跌撞撞跑回来报喜,脸上沾了一层风沙,祁谟真是不知自己将人带出来受苦是对了还是错了,白了张广之一眼道:“小凉庄那边的事如何了?”

    张广之略一低头,掏出胸襟里贴身的包袱来,道:“四殿下在钱庄以赵怀安的名号给太子预备了五十万两,这是一万余两的银票,以备殿下不时之需。除此之外,四皇子将廖公公的家宅重做了暗桩,我命八十位弟兄留下供他调遣。殿下出宫隔日我本就该追上,只是宫里来了两个人找,拿着廖公公的亲笔说来投奔在下。我一看果真是廖公公的安排,就将他二人托付于四皇子了,全数安置妥帖了才动身。谁料殿下行军不停,动身只慢了一日却多废了几天才追上。”

    太子看着银票问:“盐官吏当真信了?”

    “信了,信了,四皇子摆足了架势一通乱诈!那贺老爷和丞县本是有案在身,就治了个心虚,再加上有太子玉令腰牌岂敢不信?诶!正敢上贺家女儿出嫁,四殿下闹了好大一通,现下人家闺女成了退婚的女儿,啧啧……”张广之话里惧意慎重,显然是觉得四皇子阴翳过重,贺小芸抢了发梳教训一通就够了,如今这辈子再嫁好人家怕是难了,又道:“臣动身之前已按着吩咐将方子交给廖姑娘,别看她是个丫头,脑子好使得很。只是四皇子要办暗桩,说是玉令腰牌暂再借一阵。臣已叫弟兄们睁大眼睛看着,若风向不对立即将腰牌夺回。”

    听张广之说完,祁谟随手披上了外袍。就如他算得一样,四哥一旦沾了权势就不会那么轻易罢手,二人现下都在宫外却各用了太子身份的一半,相互倒是牵制住了。

    “不要与庄子断了书信,叫弟兄们看好了他。还有,若是银两足够,叫四哥招些兵士,在马耳山西侧天险之中先养百余精兵。如今重阳候虽给了孤一百人,可苏家兵皆是信服苏青松的。再加上宫中盛传太子无能,恐怕暂时还不能为孤所用。”祁谟沉默片刻说道。

    张广之微一怔,道:“不能为殿下所用?那岂不是军心二主?这是大忌啊。”

    “无碍,总归这些人出自重阳候府,兴许热血冲脑就服了。”祁谟倒是不觉得形势不利,再难也比在宫里的境地好多了。外头本只有阵阵风声,安静许久,忽而一阵欢呼喝彩,祁谟凝神一听,辨出里头有人叫了几声廖公公,瞬而起身道:“随孤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