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宦官尖利的嗓音自殿门前传来,响彻云霄,百官随即鱼贯而入。 不多时,虞妗牵着顺康帝自殿门而入,拾级而上,文武官分列而站,莫不是垂头屏气目不斜视。 秦寰爬上明黄的髹金雕龙木椅,青黛将虞妗引入御座后,密密匝匝的珠帘被缓缓放下。 珠帘碰撞间发出清冽的脆响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三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虞妗端起一旁的茶碗饮了一口,凤眼微睁。 “众卿平身。”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预收:《寿终正寝后我又重生了》 宋知鸢又重生了 她扳着还有婴儿窝的小胖手数了数,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回重生了 她想不明白,重生不应该是上辈子含冤而死,死不瞑目之人应该做的吗 而她一世世平安顺遂,富贵荣华,临老更是寿终正寝,儿孙满堂 到底哪一点,让地府老爷觉得她一辈子没过好,得重新来过? 公主娘告诉阿鸢,隔壁搬来了姜国公一家 还不等她疑惑这个几辈子没听过的姜国公打哪来 他家的小世子先闯了公主府 二话不说逮着阿鸢的小胖脸便啃了一口,那凶狠的眼神险些让她以为遇见了狼 “终于让我先遇到你了,阿鸢。” 陆稹发觉自己爱上宋知鸢时,便在错过 自此以后的每一生每一世,总是阴差阳错,眼睁睁看着她嫁做他人妇 所幸这一生,他早一步 我颠覆三纲五常,以帝王运道为注,只求与你做一世夫妻 pps:女主重生的记忆中没有男主,男主只为女主而来 本质是个萌娃文?比较慢热 第三章 李钦站在秦寰身侧,手中的拂尘轻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早朝,无非是将往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抖出来,喋喋不休的要吵个分明,要紧的事宜早已经三公九卿之手,呈报给了虞妗。 今日人多,恰逢文武官同日觐见,倒也不奇怪,只这人多,吵起来便凶得很,底下人吵得起劲,秦寰却有些无所事事,正以手托腮昏昏欲睡。 七嘴八舌的喧闹声中,队列中的几人遥遥对了个眼神,面上分毫不显,下一瞬,还不等前方争论出个结果,文官列最末尾便有一人出列,高声道:“臣有本要奏。” 这高亢的一嗓子把秦寰喊回了神,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你是何人?” 说来也好笑,秦寰五岁践祚,到如今已三年有余,竟连常参官都识不得几个。 殿内当即一片静默,秦寰自知说错话,正羞愤时,御座后隐约传来一声轻咳。 秦寰后知后觉的摸着嘴角,脸色有些发白。 顾不得训斥底下的朝臣,秦寰强撑着气,战战兢兢的说:“爱卿何事要奏?” 陈德翰俯身下跪,朗声说:“臣乃谏议大夫,陈德翰。” 虞妗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银手炉,由着青黛侧跪在脚踏上按捏着她的腿脚,闻言莞尔一笑,狭长的凤目划过一丝暗芒。 就听陈德翰又说:“临近年关,北方五原郡、溯方郡等地连降大雪,百姓饥寒交迫,而调粮赈灾一事,乃大司农所担责,臣暂且不提,今日要禀告的,是臣昨日接到一封密报。” 本以为是什么要事的秦寰仰面打了个哈欠,北方雪灾一事他早有耳闻,是以并不感兴趣,随意的摆摆手:“陈爱卿直言吧。” 陈德翰仍旧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闷声说:“呼揭部落不顾两国多年交好,近些日子时常来犯我朝往北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边塞早已赤土一片哀鸿遍野,百姓苦不堪言,是和是战,还请圣上早日决断。” 此事如一阵惊雷,炸响在满朝文武的心头上,原就有些喧闹的金銮殿上,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声,如潮水一般。 这事儿秦寰并不知晓,瞌睡也给吓跑了,煞白着脸连番斥问:“守城将士何在?如此大事为何京中无一人知晓?边境闹腾那么久,为何迟迟不派人上报军情?拖延至今尔等担当的起吗?” 殿中一片静默,好些朝臣明目张胆的将目光落在行首之人身上,好似他才是那无冕之王。 少顷,被‘寄予厚望’的丞相蒋韶出列,弯腰拱手说道:“禀圣上,此事臣早有耳闻,日前便已呈报与太后娘娘,只是尚未商议出结论,”而后转身睨了一眼身后跪着的陈德翰又说:“臣等将此事按下不提,便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如今陈大人不先上呈奏疏,越级上报,将此事当庭讲出,也不知是何居心?” 陈德翰年已知天命,虚发早斑白,换做旁人早该名列四品要员,再不济也是有自知之明乞骨回乡去了,偏他不懂周旋为人耿直,在文官的位置上熬了几十载,也不过是个小小谏议大夫。 虞妗偏头冥想,水葱似的指尖在一旁的高几上无意识的轻扣着,这样一个人倒也无怪蒋韶拿他做筏子了。 陈德翰呲着通红的双目,恨声道:“蒋大人在京中锦衣玉食,安能知晓边境两郡百姓食不果腹,更甚人家破人亡,边境广袤却早已经被百姓的骨血染红了大片土地,今日下官若是不提,等你们商议出结论,怕是边境百姓要死得一个不剩!”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出列应合道:“圣上明鉴,依丞相所言早已与太后娘娘商议多日,可仍旧不曾拿出决断,边境百姓等不得啊,迟疑片刻便有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恳请圣上明鉴!” 秦寰从不曾被这般殷切的目光注视过,顿时心乱如麻,下意识扭身看向御座后:“母后……” 蒋韶仰头平视,目光像是没有着落处,听到小皇帝这般作态,嘴角微微翘起,隐约带上了一抹轻蔑。 秦寰想从虞妗这儿寻求帮助,可过了好半响,珠帘之后一点动静也无,便以为她还恼着自己,当即便要跳下去,所幸李钦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您若是下去了,娘娘才是要恼您,娘娘同您说过,做不了决断时应当如何?您可还记得?” 秦寰心底一惊,由着李钦将他摁回御座上,一边急促的喘气,一边想着虞妗说过的话,好半响才故作镇定的说:“依蒋爱卿所言,此事他早与您通禀,太后娘娘您怎么看?” 当真是个懂得学以致用的好苗子。 虞妗无声的笑了笑,狭长的媚眼凭空生起杀意,手心里银手炉的热度渐渐褪去,正是妥帖得当的时候:“此事哀家心中虽已有决断,可仍旧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秦寰想起母后曾同他说,朝堂对文武百官也,不知该当何对时,可以问掷与一人。 颤着心肝环视了一遍底下的朝臣,秦寰突觉口中干渴,母后还说,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总会在这个时候显形。 当即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底下乌泱泱的文武百官。 虞妗一句话,便使朝堂炸开了锅,主战有,主和亦有,各执己见,而反战最为厉害的,便是虞妗娘家誉国公府一派,闭口不言的散官也渐渐随之站队。 丞相蒋韶并不说话,主张却显而易见,主和一派唯他马首是瞻,另一派却隐隐无所从属,看得秦寰一头雾水。 不等朝臣吵出个结果,清越的女声又从珠帘后传来。 “摄政王,您如何看?” 女子声音婉柔,如珠落玉盘,又带着缱绻的慵懒,勾得人心头发痒。 摄政王秦宴便是心头发痒的其中一位,这位芳龄太后向来与他不合,一件事若有两个选择,她必定同他唱反调,这却是头一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名道姓要问他的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宴仰头看向那一片隐隐绰绰的珠帘,在脑海里勾勒出一抹婀娜的身姿,眸色越发深邃,言语间却带着轻佻的随意:“臣一介武夫,要战便战,要和,臣也乐得清闲。” 他这话模棱两可,虞妗却懂他的意思,粲然一笑,招了招手,一旁伺候的宫女几步上前,将密实的珠帘缓缓挑开一点缝隙。 虞妗抬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红顶官帽,再一转眼,便落入一汪幽深的眼眸中。 是秦宴。 若要说上京权贵家最出色的人物,当属摄政王秦宴,暂不提他手握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骑,身后拥戴之人与桃李满天下的蒋韶不相上下,单单这张极漂亮的脸,便能令无数人自惭形秽。 虞妗陡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从未好好看过他,两人见面每一回都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虞妗看着他笑,颊边的酒窝里,好似盛满了迷醉人心的甜,润红的唇微微张阖:“若哀家主战,摄政王可愿往?” 秦宴有些惊讶,却只一瞬便再也不动声色,这女子刁钻狡猾,指不定哪里有个坑在等着他。 沉声颔首道:“臣定全力以赴。” 虽然只一瞬,虞妗也不曾遗漏,朝着他露出一抹带着狡黠的笑,借着珠帘遮挡,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秦宴今日着了一身玄青色九蟒五爪蟒袍,劲瘦的腰上是绣金腰封,身高足有八尺,背手而立,放眼朝堂里竟如鹤立鸡群一般。 只那一张脸轮廓分明,再是冷峻的眉眼也抵不过俊美绝伦的风姿,薄唇挺鼻,狭长微挑的丹凤眼微阖,衬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好一副贵气天成。 虞妗这话,对于蒋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晃了晃,随即便有朝臣出列,说道:“先帝崩殂,圣上践祚之初不足五岁,我朝周边更有辽赵二国虎视眈眈,时常犯我朝边境,三年来更是少有消停的时候,常年征战我朝国库早已空虚,如今呼揭毁诺进犯我朝边境,定是有备而来,若贸然开战逃不开劳民伤财,望太后娘娘明鉴,大燕实在是经不起战乱了!” 话音刚落,附和他的人便又接二连三的站出来,将他所言来来回回,翻来覆去添油加醋,大有若是打了这一仗,燕朝便有亡国之势。 秦宴斜睨了回话之人一眼,眼眸中掠过一丝厌弃。 随即便有人出列反驳道:“曹大人此言差矣,大燕自建国以来,从不畏战,太/祖皇帝在时满朝文武更是个个骁勇善战,在铁蹄之下建立的皇权,就连太和殿外的汉白玉石阶,细看还有些微的赤色,不过短短百年,诸位祖上流下的战意和勇气,便消失无踪了吗!” “刘大人说的是,呼揭欺我主年幼,肆意屠戮欺辱我朝百姓,若还委屈求和,岂不是会让百姓心寒,天下耻笑!” 作者有话要说:涂涂改改准备开文啦。么啾。 第四章 “底下回话的,可是御史大夫曹千庆?” 虞妗上辈子与丞相蒋韶同流合污,蒋韶手里有什么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她摸得门清,并没有理明显是秦宴那头的两人,径直问向第一个。 曹千庆双手交握平举,面容平静,答道:“回太后娘娘,正是臣下。” “曹大人前些时候才过了四十岁生辰吧?” 曹千庆眼皮一跳,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却又强行冷静下来,应了一声。 “曹大人不必紧张,”虞妗语气轻快,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千斤砸在曹千庆的心上:“哀家不过是听说,曹大人寿宴宏大,豪掷千金在醉风楼大摆流水席,衣香鬓影流光华贵,文武百官皆数到场,百姓口口相传,那场面连哀家的千秋节都比不过呢。” 曹千庆汗如雨下,频频抬头企图向蒋韶求助,哪里还有方才的意气风发。 虞妗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抬手端过一侧矮几上的茶碗,饮一口润喉,状似随意问道:“我朝与呼揭部落连年征战,年年战年年和,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三年前先帝病危,呼揭闻风来袭,是战是和亦是吵得不可开交,哀家记得,当年主战的有你一份吧?战便战吧,偏偏战亦败,最终还是先帝妥协,将福宜长公主送去呼揭和亲,割地羌北以北千顷之地与呼揭,才得以消停,怎么曹大人是年纪大了,不如从前的虎胆雄威了?” 不等他答话,又说:“哀家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年主和这群人,三年前都是主战的吧?再往前一数,来来回回异口同声都是你们这群人!” 女子清丽的声音温婉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华丽而厚重的珠帘向两侧缓缓拉开,端坐在紫檀木雕花蟠龙椅上的倩影,显露真容。 虞妗一身华贵雍容的冕服,远看高贵而不容侵犯,但偏偏她生了一张夺人心魄的脸,柔弱的身姿,纤细的脖颈,一双皓腕如雪,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眉宇间却又带着生杀予夺的威仪,令人不敢逼视。 秦宴的心好似被一锤重击,平寂而缓慢跳动的心脏,逐渐掀起惊涛骇浪,袖笼里的双手握成拳,黑沉沉的眼眸贪婪而克制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