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无名,我好害怕
李麟不停的磕头,磕得船舱底咚咚的响,声音发抖,“草民知错了,陛下恕罪,草民有眼不识泰山,陛下……” 凤瑾低头看着他,唇边含笑,笑容妩媚妖娆,红唇轻启,吐出的字明明带着笑,却渗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杀了!” 话音未落,空中寒光一闪,李麟双目圆睁,脖子一道细细的血痕,他的身子轰然倒了下去,双目仍死死睁开,死不瞑目。 沈文卿根本不敢帮他求情,他自身都难保了。 无名拿沾了鲜血的长剑在李麟身上擦拭干净,这才慢悠悠的把剑插回剑鞘之中。 船舱里静悄悄的,站了几十人,却一点声也没有。 凤瑾幽冷的目光环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仍趴在地上的唐公子身上,眼里的幽冷褪去,微微一笑,她慢慢弯下腰,捏着唐公子的下巴。 唐公子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前几日他以为女皇陛下是男子,可没少往女皇陛下面前凑,也说了些以下犯上的话,若是女皇陛下要计较,那他的头怕是也保不住了。 “你很好,适才帮朕说话,还护着朕,朕喜欢你。” 唐公子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虽然有龙阳之好,但也不是没沾过女子,只是沾得少而已,女皇陛下一声朕喜欢你,居然让他的心噗通乱跳。 “陛陛陛下,这这这是草民该做的……” 紧张之下,唐公子居然结巴了,他懊恼得脸都红了,羞惭的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女皇似笑非笑的脸。 凤瑾解下腰间挂着的玉佩,“赐你了。” 为了防止身份外泄,那枚玉佩并没有象征身份的龙纹,但也是价值不菲的玉佩,又是女皇身上带着的,唐公子受宠若惊的双手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唐云。” “好,朕记住了。” 一直到凤瑾出了船舱,唐云依然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画舫停在岸边,凤瑾一跃上了岸,无名和沈文卿跟在后面,一路上沈文卿一个字也不敢吭。 快到青鸾别院时,沈文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今夜之事,微臣……” “唐云不错。” 凤瑾淡淡的打断沈文卿的话,沈文卿摸不透凤瑾的心思,默了默,“陛下喜欢他?” 沈文卿的语气有些泛酸,凤瑾没有听出来,无名却听出来了,他冷冷的看了沈文卿一眼。 久久听不到凤瑾的回答,沈文卿以为她默认了,犹豫片刻,皱眉道,“他有龙阳之好……” 凤瑾深深看了沈文卿一眼,语气冷然,“文卿,朕倒是不知,朕要用的人有没有龙阳之好,也成了标准了?” 沈文卿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文卿让陛下失望了。” 凤瑾目光幽深的盯着他,“你是你,他是他,朕只是略有些欣赏他而已,无人能取代你在江南士族里的位置,你放心便是!” 看见沈文卿眼里飞速闪过的欣喜和放松,凤瑾的心突然有些闷闷的,他心里最在乎的终究是沈家和他自己。 她的脚本已经迈过别院的门槛,慢慢的退了回去。 他有私心,这无可指责,只是她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当有一日,她不能给他这些了,他的忠心会不会一去不复返? 罢了,若有朝一日她无权无势了,她还是希望他能得到别人的赏识,成就大业,这也算全了这一年多以来他们之间的情分,总不能让他陪着她失去一切吧。 看着她的动作,沈文卿怔了怔,“夜色已深,陛下不回屋安歇?” 凤瑾沉默不语,沈文卿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月色,“陛下,快到子时了。” 是啊,快到子时了,今儿是十五。 “朕随意走走。” 话音刚落,凤瑾已抬脚往前走去,无名立即跟了上去,沈文卿刚想跟上去,却犹豫着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着头顶那轮圆月,是时候敲打敲打李家了!这一次李麟得罪了女皇,被一剑划了脖子,也算他倒霉,以为李家气势起来了,就在外嚣张跋扈。 他本想等过段时日女皇回帝都后,再让父亲敲打李家,毕竟女皇还在江南,稳定最是重要,他不想闹出事来,可没想到…… 凤瑾一直慢悠悠的沿着苏州河走,此时此刻,苏州河一片寂静,今晚上闹了那一出,画舫也没有再做生意。 “阿瑾,快到子时了,你该回别院了。” “我不想回去。” 无名走在她身侧,默默的陪着她,“那就不回去。” 凤瑾慢慢的停下脚步,望着头顶那轮圆月,幽幽道,“无名,高处不胜寒。” 无名温柔的搂她入怀,用他身上炙热的温度温暖着她,“现在呢?” “暖和了。” 这身上暖和了,这心还是凉凉的,像浸了冰霜一样。 无名知道她的心事,抱紧了她。 他没有出声安慰她,因为凤瑾需要的不是安慰,仅仅是陪伴。 子时到了,凤瑾身上的鬼气又发作了,无名想了想,就要抱凤瑾回别院,凤瑾却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好,不回去。” 无名抱起她,一跃而起,往苏州河的下游飞去,足下在水面上点上几点,便落在他的那艘画舫上。 自从陪凤瑾去了青鸾别院后,他就再没回来过,好在画舫里什么都不缺,无名把凤瑾放在船舱的小榻上,便要去拿火石点燃灯火。 “别去了,现在就很好。” 月色从窗纱投进来,清清冷冷温温柔柔的,格外美好。 月华如水,落满凤瑾全身,映着她雪白的脸愈加柔和如水。 她身上很冷,无名抱紧了她,用身体的温度烘着她。 “无名。” 凤瑾依偎在无名怀里,冰冷的脸颊贴着他炽热的胸膛,“你会背叛我,离开我吗?” “不会。” 凤瑾眼眶微湿,脸颊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无名,我想要你。” 无名身子陡然僵住,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同床共枕,但并没有更深一步的接触,顶多也就是亲吻一番,阿瑾不提,他也不强求。 后来才知,是他们彼此的灵力相冲,若是有云雨之欢,会影响他的灵力,所以阿瑾虽然夜夜宿在他的怀里,却很少去逗引他。 凤瑾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她的眼神灼热中透着迷茫,彷徨,怅惘,隐隐约约还有些伤感,她慢慢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无名,我活了一千三百多年,最后留在身边的人,一个也没有。曾经在山门学艺时,也曾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可在我的灵力越来越高时,他们渐渐离我远去。我曾以为白晔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不离不弃,可后来才知是我妄想了。” “心有不甘入了魔,从前的人更是与我划清了界线,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在无尽冰牢里孤零零熬了三百年,陪着我的只有孤魂野鬼,以及漫天的风雪,无尽冰牢的风雪,年年吹,日日吹,每一个时辰都在吹,从没有停止的时刻,吹得我的心愈发的冷,冷着冷着就成了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煎熬着,习惯了高处不胜寒,也习惯了身边的人最终会离开。” 无名吻了吻凤瑾头顶的头发,“阿瑾如此难过,是因为沈文卿吗?” “我知道的,一开始就是交易,我许江南士族荣华富贵,许沈文卿能够离宫,施展宏图伟业,他给我一个稳定的江南,以及能和裴琇抗衡的江南士族,还有他的忠心。” 凤瑾的声音变得忧伤,“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告诫自己,皇权之争,哪有什么绝对的真心,所谓的真心都建立在利益至上,可是无名,我心中还是难过。” “当有一日我不是皇帝了,或者说我又被人褫夺了权柄,身边围绕的那些人,他们会一个个弃我而去,皇帝自称为孤,原来真真是孤家寡人,无名,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