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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之上,白子尚起攻势,黑子便直逼腹地,黑子攻其不备,白子随即见招拆招,二人似是对彼此的棋路了如指掌,步步交锋,环环相扣,不绝上下。 云迟顿了顿,忽然一笑,指尖一扬,将手中白子丢回了棋笥:“议和,再下下去,又是三个日夜不眠不休。” 齐璟唇角略勾,欣然接受:“云将军还是云将军,棋力如神,逼得人进退两难。” 他的语气清缓,云迟闻言剑眉一挑:“陛下才是妙招纷呈,攻拆棋势一如既往的出其不意。” 齐璟抬眸淡淡望去,两人相视一眼,一瞬后,皆了然于胸般笑了笑。 为君臣,为心腹,更是亲如手足,相知不疑。 齐璟轻轻笑道:“许久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抬手托过边案玉盏:“这半年在边塞如何?” “老样子,”云迟举手斟酒,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将酒饮尽,他收了收笑:“君越,今日你升我军衔,朝中看似无人反对,可有人想必已经躁动不安了。” 第7章 凛冬 盏中冽酒半盛,齐璟低酌浅饮,谈的是深谋社稷之事,他却是像言茶冷暖般从容自若。 躁动不安者谁,他们不言而喻。 他的眸心如漆墨般深邃,嗓音清冷:“墨玄骑开疆拓土,全胜凯旋,你作为将领军功在身,我便算赐你调兵权也是无可非议,他赫连岐再不服,也得给朕忍着!” 相识二十载,自孩提年岁他们便在一处习读,云迟知他智谋过人,也从来自有分寸,只要他想,或许整个天下没有任何能逃过他的算计。 半年前齐璟命他统领墨玄骑,出征平反边塞叛乱,今时归来执掌一方兵权,从而名正言顺压制赫连家的势力,也尽在他们计划之中。 云迟眼眸略眯,闪过冷意:“太后那边怕是心有不甘。” 赫连岐傲然自负,但他身为一品大将军,所言所举皆在人眼中,即便如今云迟晋升军衔,牵制了他的统兵权,他心有不快,但也绝不敢露声色。 他能忍,可他的亲jiejie,当朝的孝懿太后,她怎可能善罢甘休。 “此事不急,赫连一族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徐公还朝,他们便暂时不敢有大动作,否则我也不会放心将你派遣出去,”齐璟静默片刻,凝眸回忆:“不过,眼下倒是有件事亟待处理。” “何事?” 齐璟目视着他,眸光意味深长:“你meimei,前几日来求我退婚。” “……”云迟一怔,“姒儿?” 齐璟敛了眸,将酒盏往边上一放,语调斯理:“此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云迟神色变了变,眉心渐渐皱起,轩昂的气宇也静冷了下来:“君越,我知道太后想方设法要得到侯府势力,所以你非娶姒儿不可,但一进宫门便是入了非黑即白的樊笼……” 他微作停顿,肃容接着道:“并非我不信你为人,我只有这一个亲meimei,这丫头性子其实纯粹得很,我不想委屈了她。” 指骨分明的手不疾不徐从棋盘上夹了颗棋子,齐璟淡淡道:“我无意强迫,她若愿嫁,自是最好,倘若她不愿,也不是不可。” 云迟静默凝视他,心中似是预警般骤然一跳。 那人沉默一瞬,把玩棋子的手顿住,齐璟毫不避讳地对上云迟的视线,语气平静却深沉,一字一句道:“罢黜永安侯官职。” 话语间,指间黑棋倏地被丢弃于棋笥,他的眸子邃如深渊:“丢车保帅,用兵之道,你比我懂。” 云迟怎会不懂,撤了他爹的兵部尚书之职,即便将来侯府站在太后那方,也成不了气候。 这样一来,这桩婚事的利益,便不值一提了。 “只是如此这般,云家难免一落千丈。”他的声音淡然清晰。 何止是云家衰败。 云迟一瞬不瞬看住他:“非但如此,昔日诸国纷乱不止,大齐统定江山我爹功不可没,你要真无故免了他的职,太后必会借此做文章,落下话柄,于你亦不利。” 他们心中皆明了,云姒依着婚约嫁入皇家,是最稳妥的办法。 齐璟薄唇淡抿:“走这步险棋,是非到万不得已不可。” 国之面前,谈何私情,何况他肩负的是山河重责。 云迟眼眸闪动,沉声叹道:“心存侥幸,乃兵者大忌。” 不必多言,他那般谨慎的人,是非对错他向来自有分辨,他在那御座之上永远冷若寒玉,却是比常人更重情义,若他不是一国之君,云姒嫁给这样一人,云迟绝对是再放心不过了。 只是,高处如何胜寒呢?深宫的狡诈谋计,远比想象中要阴暗得多。 炉中暖烟冉冉升起。 一阵寂静后,齐璟徐缓开口:“嫁娶一事从长计议也无妨,不过,既然是你的meimei,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她若嫁给了我,便是大齐的皇后。” 温润如斯,与方才谈及朝堂时的淡漠全然不似一人。 他的声音淡如流水,语气却尤为郑重:“后宫华庭美苑,碧水三千,只唯她一人,这是我对你,也是给她的承诺。” 此言此语,云迟先是惊觉诧异,低眸静思,半晌后忽然泛出一笑:“但凭你今日这句,不论将来这天下是盛世抑或残破,我云迟也愿以一己之力,为你傅君越效尽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