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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前儿被戚川府上被盗的消息气昏了头,没来得及细想里头的不合常理之处,此刻听吕先生一分析,也觉吕先生言之有理。 于是忠顺王道:“那依先生看来,贾敬为何要逃?” 吕先生摇了摇羽毛扇道:“属下也猜不透。属下甚至觉得,贾敬也在引蛇出洞。” 忠顺王对引蛇出洞几个字都有心理阴影了,如果不是他想引蛇出洞,借贾代善的刀灭司徒碣,根本轮不到司徒碣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说什么巡视地方宜早不宜迟,自然也没有裴远山打蛇随棍上,引出巡视五省的事来,更加不会有巡按团去山东。 现在倒好,不但巡按团去了山东,山东总督府还恰巧在这个时候失窃了。 “先生的意思是?”其实忠顺王大约已经猜到什么,但依旧忍不住问。 “王爷,先头我们猜贾代善已经隐约猜到背后推动巡视粤海的人是我们,故意引而不发,让山东那边疏于防范,以便于贾敬盗盟书。但是对于贾代善而言,这背后之人到底是哪家亲王府,他未必也能猜实了,故而这次贾敬借偷盗戚总督府之事虚晃一枪,他这一逃,必遭追杀,贾代善不敢跟踪段达以免打草惊蛇;如今通过截杀贾敬的人顺藤摸瓜,说不定反而能查到我们头上,将真正的对手挑到明处。” 吕先生眉头半皱,语气有些犹豫不定,显然经过和贾代善几个回合的过招,吕先生也知道了贾代善的本事。因为这几次总是棋差一招后,吕先生的信心也没先前足了。 忠顺王沉吟半晌,也是犹豫的问:“那依先生看,我们需要蛰伏不动,就此放过贾敬吗?” 这次吕先生坚决的摇了摇头:“王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忠顺王本身也是有本事的人,他又何尝想不到?忠顺王接过吕先生的话头道:“本王也是这么想,那贾敬虽在兵部领职,负责巡视山东防务,但贾敬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盟书即使没有被盗走,只肖被贾敬看见,他能默出来也不在话下。为了以防万一,贾敬此人是断留不得的!” 是的,面对贾敬,忠顺王和吕先生都大意不得,因此贾敬不得不杀。 而山东德州和北直隶交界处,贾敬带着贾代善给的两个长随已经潜伏了月余。贾敬眼看着忠顺王的爪牙在德州城盘查来往客商和行人,搞得怨声载道。 德州城内,一个肤色黝黑,肌rou虬结的汉子混在等候出门的人群中,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要查什么江洋大盗,也没听说哪里闹了不得了的贼,且巡视山东地界的巡按团刚刚离了山东,哪个匪寇不是吓破了胆,根本不敢造次,也不知道这盘查得这样严是为了什么?” 这黑汉子一起话头,人群中的抱怨声难免多了起来,许多来往客商尽皆附和。 那黑脸汉子眼皮半耷,用余光在人群中一扫,见一个身着缎面皮袄的人带着不少随从,还有不少马匹运着货物,这应该是贩卖南北货物的商人。 黑脸汉子似乎很健谈,对那身着皮袄的商人道:“这位老爷运着这许多货物,只怕生意做得极大。那为何不雇船走运河,偏偏劳神费力,动用这许多人力物力,从德州出城。” 黑脸汉子不提还好,一提那富商就忍不住抱怨道:“我何曾不想走运河?货船装载一船的货物不知道要用多少马匹挑夫才能运走,只是那聊城都封城一月了,只许进不许出。许多等着北上进京的船队都被扣下了。” 说到这里,那商人有颇为得意的一笑,接着道:“这扣下了许多商队,北直隶和京城许多南方的紧俏货只怕都已经断了货,所谓物以稀为贵,我便在聊城雇了马帮,将一些时新、紧俏、轻巧的南货用马匹装了,直奔德州。虽然雇佣马帮、护卫的费用不少,但只要这些货物入了京,价格也是水涨船高,这额外花费的银钱倒不怕挣不回来。只是这么做赶的就是一个快字了,我须得赶在聊城码头开城之前入京。” 黑脸汉子笑道:“这倒巧了,我也是聊城过来的。我原本在聊城码头做力夫抗大包,只是现在码头不放行,我也没事做了,听说借道德州出城的人多,就到德州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些力气活做。我们庄稼人不像这位老爷这么有头脑本事,所以您能做富商老爷,我就只能做力夫挣钱。好在爹娘给了一把力气,做力夫总归有条活路。老爷这趟进京,必是赚得盆满钵满。” 许是被黑脸汉子拍马屁拍舒服了,那富商笑道:“我看你倒是个实诚人,等会儿出城,我那些货物正好要上马,你帮我上货,我不亏待你。记得轻拿轻放,别一味图快磕坏了东西。” 黑脸汉子笑道:“如此,先谢过老爷了。老爷放心,我做事一向稳妥,定不会将您的货物磕碰坏了。” 因为现在山东对出城的人盘查得紧,临到城门下都要等候半日,这富商在等候出城的时候,为了让马匹休息,马匹上的货物都是先卸下的。这会儿到了开城门的时候,自然要重新上货,见前面等候出城的队伍已经没那么长了,黑脸汉子和富商停止了聊天,黑脸汉子去帮着赶马人将货筐重新抬上马背。 富商见黑脸汉子干活果然又麻利又细致,倒是十分满意,货物都装好了,富商正要给银子。黑脸汉子却对富商憨厚一笑,道:“老爷,我原本也要出城,这银子您就等我出城再给我成不?您在城内给了我银子,我又要到后头去排队等候出城,您就说我是您商队的人,让我跟您一块儿出去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