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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言冷笑道:“菩提寺天子脚下,又是得朝廷认可的正规寺庙,若说菩提寺中僧侣是谁豢养的杀手,难道不是朝廷豢养的吗?” 袁章惊堂木一拍,道:“人犯休得胡言,先报姓名籍贯,再报杀人绑架的动机,害人几何,若有隐瞒,罪加一等!” 吕言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自知必死,态度分外强硬,开口道:“草民吕言,原是景和二十一年进士,后在忠顺王府上做幕僚,忠顺王落罪之后,草民怕被连累,逃出忠顺王府。两日前,因菩提寺僧侣外出游方化缘,草民混入其中,准备逃离京城,却被兵部侍郎贾敬带兵抓来。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草民既然是在忠顺王府做过事,如今朝廷要因此事治草民之罪草民也甘心认罪,若说草民豢养杀手,草民万万不敢认。菩提寺是大寺,里头僧侣众多,草民一介幕僚能有多少供奉,谈何豢养这许多人?” 袁章又是一拍惊堂木道:“一派胡言!将另人犯赵熊、钱豹押上来!” 立刻有官差应是,押上来的人犯正是用鞭子抽打贾琏的满脸横rou的男子和另一个看着就穷凶极恶之徒。 赵熊和钱豹实则不用细审,两人都是刑部缉拿的重犯。赵熊就是拿浸血的鞭子恐吓贾琏那人。此人当年杀人越货,手段残忍,据说专对那些赶路的单身客商动手,且就是客商交出货物、钱财想买性命,赵熊手下也从不留活口。而且赵熊杀人不肯给人痛快,喜欢将人堵了嘴,扒了衣裳吊起来,用鞭子活活抽死。 因许多宗族内都有鞭刑,刚开始有人在乱葬岗发现被鞭子抽打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尸体,以为是受了宗族刑法的忤逆子,反而忽略了。商人在外行商,少则晚归几日,多则晚归数月也是常事,赵熊杀人越货之后,将商人所携钱财和少量轻省贵重的货物低价出售,然后逃走,因商人家属没有及时报案,反而让他逍遥法外了一阵。 且赵熊十分狡猾,每次作案之后,都会另换一地,待得之前命案的商户家人报官,赵熊早逃得不知踪迹了。这样流窜作案多了,被人拿住规律,又查到那些昧心低价收了赵熊赃物的商铺、当铺头上,才根据伙计、掌柜供述,画了赵熊的画像。当时赵熊流窜作案的几省巡抚都发觉了事态严重,遂联合缉拿赵熊,原本以为赵熊定然难逃法网,谁知赵熊竟然凭空消失了,这次赵熊再次落网,已是十多年后。 至于另一人钱豹,和赵熊一样,也是恶贯满盈之人。钱豹原是北直隶清远县下河村的村民,性格内向执拗,长得又凶,村民都不爱和他说话。 但是这钱豹有一把子力气,做活又肯卖力,倒是攒了几两银子。到了说亲的年纪,钱豹看上同村的一个张姓姑娘,将自己攒下的所有钱都用来下聘,想要求娶张姑娘。张姑娘家里见钱豹长得这样凶神恶煞的,不肯将姑娘相许,也没收钱豹的银钱。 后来张姑娘嫁给了同村另一位小火,没两年生了个闺女。因那小火脾气好,一家人虽然不算富庶,小日子倒也过得和美。那小闺女三岁那年,张姑娘又怀了孕,钱豹见人家日子过和顺了,越发怨恨又妒火中烧,突然魔障了,一日冲入那家人家中,将张姑娘夫妻和公婆都杀了,独有三岁的小闺女人小,躲入墙角的狗洞中,钱豹还没找到人就到五更天了。钱豹未免被人发现,悄悄溜走了。 乡下人鸡毛蒜皮的磕碰难免,偶尔打架也是有的,但也极少闹出人命,清远县多少年没发生过这样的大案、惨案,里正和村长次日一早,发现此事后就去县里报了案,又将那三岁的小姑娘送到县里善堂,也加强了村里的巡逻。 众人都以为钱豹逃了,谁知这厮胆大包天,就藏在村口不远的一座山里,半个月后,又潜回村里,将当初不愿意将姑娘许给他的那对老夫妻也杀了,才逃之夭夭。 这原也是轰动清远县的一桩大案了,县令一面令捕快搜索钱豹下落,一面将此案上报到了巡抚那里,北直隶巡抚不但发了通缉令,还请求了临近省份一同抓捕,但这钱豹和赵熊一样,也仿若消失,再也没人得见。 如审下去,才发现这次被捕的菩提寺僧侣,多少都是身负重罪之人,因为平时出面的方丈、禅师、知客僧等是真的出家人,这些假扮僧人的通缉犯都呆在禅房里,白日极少出门,竟然叫他们躲在天子脚下逍遥法院。 景和帝听了,勃然大怒,但这些重犯有些逍遥法外十几年,有些一两年,连各地的地方官都换了几茬了,就是要问责,都找不到问的人去。 许是吕言知道必死无疑,竟然不怕冒犯天威,冷笑道:“皇上不用动怒,要说追责,天下百姓都是天子子民,皇上护不住他们,不如先下一道罪己诏!” “大胆!”听到如此僭越之语,袁章忙拍惊堂木制止。 吕言道:“袁大人不用在我一个将死之人面前摆官威,当年为皇上出身入死的忠顺王尚且落得圈禁下场,如今在场一个个为皇上卖命之人,别看现在高官厚禄,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各位紫蟒长,他日保不齐就枷锁抗,我不过是先你们一步罢了。” 袁章见吕言越说越不像话,忙下令道:“来人啊,给我掌嘴!” 吕言依旧恶狠狠的瞪着袁章,脸上并无惧色,倒是从眼眶里蔓延出来藏不住的恨。 贾代善见了这神色,猛然一惊,想起一个故人。试探着问:“你是?当年常安王世子身边那个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