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寿宴（一）
萧锦颜听萧景行的话拿捏准了时间点往宁和殿赶去，两人刚刚走过御花园，便在宁和殿外合路处，与从宫外来的楚卿白和楚今二人碰了个正着。 萧锦颜一下子顿住脚步，花月跟在她身后，猝不及防险些撞上去，幸亏她及时转了个圈稳住了步伐。 “公主，怎么了？”她奇怪问。 萧锦颜看着前方没说话，花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讶异道，“是世子殿下！” 萧锦颜面上有几分尴尬，尤其是看见对方笑意吟吟的模样，更觉得没有颜面与他见面。 楚今推着楚卿白，远远瞧见萧锦颜和花月过来，面上一派惊讶，“这不是锦白姑娘吗？原来花月没胡说，锦白姑娘真的是公主！” 楚卿白一言不发地看着萧锦颜，面上含着淡笑，仿佛一点也不惊讶般。 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萧锦颜却是不能再耽误时辰，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打招呼，“世子。” 楚卿白抬手抱拳微微一揖，“长公主殿下。” 萧锦颜整个人如石刻般僵住，眸子微眨，酸涩之感立时溢满全身。 他唤她长公主殿下，从前世到今生，他都唤她颜儿，或是唤她小锦，哪怕她当初说出那样难听的话，他也依旧没有生疏到这般地步。 想不到重活一世，不是她不记得他，而是他已不记得自己，或者说，这一世的楚卿白不曾将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又或者，是因为她先唤他世子…… 可是现在的她，又怎么能将过去的称呼唤得出口！ 微微偏开头去，萧锦颜道，“使臣就要朝见了，世子还是快些进去吧！” 楚卿白微微颔首，道，“想来长公主也是要入宁和殿，既然遇上了，便一道进去如何？” 萧锦颜低头吸了口气，掩去眼中的泪意，笑道，“如此也好，世子请吧！” 楚卿白客气抬手，“公主先请。” 萧锦颜闻言，便不客气地转身，先行往宁和殿的方向走。 这一转身，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滚落，一颗一颗如晶莹的水晶，落了一地的心痛…… 楚今推着楚卿白跟上去，正好与跟在后的花月并肩走着，他撞了撞花月的肩膀，感慨道，“想不到锦白姑娘竟然是长公主殿下啊！” 花月横他一眼，“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楚今‘嘿’一声，“好端端的说话这么冲做什么？我又没惹你！” 花月往旁边走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摆明了不想跟他多说话。 “……” 宁和殿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舞姬换了一拨又一拨，好许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宴会过去将近半个时辰，殿外终于响起太监的通传声。 “长公主到——” “昭王世子到——” 一声未平一声又起，满殿之人本就对极少露面的长公主好奇不已，想不到又来了个昭王世子，一瞬间殿内气氛达到顶点，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燕帝正在饮酒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微沉地看向李江，后者最是知晓他的意思，忙上前附耳道，“太子殿下之前命人来回过话，世子殿下并不愿意待在昭王府，只是那时候陛下一直和贵妃娘娘在一处，奴才不好禀报，还请陛下恕罪！” 燕帝颇为不满地瞪他一眼，哼了哼，到底没说什么。 话音落下没多时，大殿门口远远行来一行人。 萧锦颜和楚卿白在前，萧锦颜一身丹朱色广袖月牙鸢尾罗裙，腰间系着浅白色宽腰带，肩上搭着胭红轻纱披帛，发挽成髻，斜插鸢尾流苏步摇，髻上以红色珠花点缀，随着她的走动，那流苏步摇便在耳边微微晃动，她唇边含着浅笑，一步一步行来，黛眉凤目，琼鼻檀口，容颜渐渐映入眼中，烛光摇曳，恍若不染凡尘的仙。 赵其阑原本在安静地坐着喝茶，坐在他旁边的赵若雪突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摇晃，声音激动，“二哥，二哥，是她，是那个神医！” 赵其阑一下子放下茶杯，朝萧锦颜看去，即使盛装打扮也遮不去那张张扬的脸，和那一身桀骜的气韵，更何况赵其阑为了寻她的踪迹，不知道亲手画了多少幅画，对她的模样算是记得清清楚楚。 “二哥，没想到当日救祖母之人竟然是长公主殿下！”赵若雪小脸红扑扑的，异常激动。 赵其阑眯了眯眸，视线直直落在萧锦颜身上，口中呢喃，“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难怪他遍寻燕京却找不到人，既然是萧锦颜，那么一切问题都合理了！ 萧锦颜走过赵家所在席位时，脚步刻意顿了顿，偏头过去，赵若雪笑得异常灿烂地跟她挥手，赵其阑脸色沉吟地看着自己，反倒是赵家家主和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 萧锦颜目光扫过赵言承，落在赵家二夫人身上，脸色有些白，唇角有伤口，即使扑了很厚的一层粉也遮掩不住。 视线往下，落在她交叠安放的手上，右手手腕有几条青色勒痕…… 察觉到萧锦颜的目光，赵二夫人有些难堪地伸手拉了拉袖子掩住伤口，垂下脑袋。 收回目光，萧锦颜仿若什么也没瞧见般转过了头。 陆少离坐在陆靳的下首位，他今日不是以应天府少尹的身份来的，而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瞧见萧锦颜那一刻震荡的心绪。 原来，她是这样美，这样的耀眼璀璨！ 若说萧锦颜这一身红白锦绣宫装显得过于张扬，那一旁的楚卿白一袭简单的蓝衫白冠就显得过于简单，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左手闲闲搭在扶手上，右手放在膝盖上方，很随意地靠坐着，一双琥珀色眸子安静地直视前方，唇畔微勾，牵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可是他明明在笑，在座之人却觉得有些冷，尤其是接触到他无波无澜的眸子，仿佛浑身被人灌了冰般，从头到尾直凉进了骨子里。 殿中安静得连风声都可闻见，直到两人走到了大殿内距离燕帝所在一尺远的距离，一起行礼，“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参见皇后。” 身后的楚今和花月也跟着跪地行叩拜大礼。 仿佛天生的默契般，两人都只对燕帝和皇后见了礼，而没有提一旁的赵贵妃。 本来这样的场合就只有后宫之主有资格和帝王一块儿出面，赵贵妃再受宠也只是妾，上不得台面，怎能叫别国使臣瞧了去？ 两人没理她，燕帝没说什么，赵贵妃即使心里有气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撒出来，只能僵着脸坐着。 倒是皇后笑开了眼，她道，“好几日不见颜儿了，都叫本宫有些想念了！” 萧锦颜妥帖回以一笑，“颜儿也想念皇后得紧。”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止不住，她稍稍瞥了脸色难看的赵贵妃一眼，更加挺直了背脊，她看向楚卿白，柔声问，“这位便是咱们南燕赫赫有名的昭王世子了吧？” 楚卿白拱手一揖，“皇后谬赞，赫赫有名称不上，臣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为陛下分忧罢了。” 被点到名的燕帝开口关切问，“世子的伤可好些了？” 楚卿白道，“已经好了许多，多谢陛下挂念，说到此，臣此次进宫，一是为了陛下的大寿，二便是想要亲自进宫感谢陛下为臣寻来名医，私自进宫，还望陛下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