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南墙
萧锦颜回去景阳宫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楚卿白把她送到宫门口便独自返回。 “公子，孤月那边有消息了。”回府后，楚今第一时间向楚卿白汇报。 后者脸色看起来淡淡，似乎对此没多大的兴致。 虽然没听到他的回应，楚今还是道，“我们的人找到了柳青山，他招了，孤月失踪那晚，寒绯世的确和他互换身份溜出我们的人的视线，不过他并不知道我们的人在监视他，这么做完全是稳妥起见。不过据柳青山所说，他并不知道寒绯世当晚的去向，只是他一直以来习惯了对寒绯世唯命是从，所以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也并不知道寒绯世的真实身份。” 话落，楚卿白点了点头，“我知道，西梧国灭的时候寒绯世也不过才十几岁，有人带着他和年幼的孤月隐姓埋名，到了江远的那个小村庄，以此才能逃过一劫，有幸能活到今日，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很正常。” 楚今有些犹豫道，“既然公子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何还要任由他在京中逗留呢？属下调查过了，他的功夫不高，带进京的人也不多，而且几乎都藏在暗处，没有他的吩咐不会轻易出手，属下可以带人直接去取了他的性命，如此岂不是一劳永逸？” 楚卿白薄唇勾起凉薄的弧度，“这么做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会试马上就要到了，杀一个人太简单，但是把他捧到高处，让他以为有机可乘的时候再将他了断，岂不是更加大快人心？” 楚今后背凉了凉，身处暗中的公子总是嗜血而又偏执。 景阳宫 萧锦颜去书房找了一圈，没找到萧景行的人，随便逮了一个宫人问，“殿下呢？” 宫人忙行礼道，“回长公主，殿下和六公主在后花园对弈。” 萧锦颜挑了挑眉，放开她，“下去吧。” “是，是。”宫人连忙垂首跑开。 萧锦颜拍了拍手，笑得贼兮兮地往后花园走去。 后院的各长廊风亭上都亮起了风灯，天色还未黑透，加上风灯的光亮，整个后院都明晃晃地亮着。 萧锦颜大老远就瞧见风亭内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两人的眼神都专注在棋盘上。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偏偏萧锦颜就觉得他们很搭，很和谐。 她悄悄走近，正好听见姜毓略带撒娇的声音，“我看错了，可不可以重新走啊？” 萧景行很淡定地按住她伸上前蠢蠢欲动的手腕，落下几个字，“落子无悔。” 姜毓看着他按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一下子心跳快得不得了，她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别扭道，“不可以就不可以，重来。” 萧景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不合礼数的动作，微微蹙眉收回手，“今日天色已晚，六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姜毓撅了噘嘴，有些不太乐意，“还早呢，这么快回去我也睡不着……” 萧景行站起身，态度礼貌而疏离，“待太晚对六公主名声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毓紧跟着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怕黑，你送我好不好？” 萧景行淡淡拧眉，“我让萧焕送……” “不行！”还不等他说完，姜毓立马义正言辞地拒绝，“我跟他不熟，他又不爱说话，回去的路程那么长，跟他一起走会很无聊。” 萧景行有些奇怪地看他，“我和六公主，似乎也不是太熟。” 姜毓噎了噎，面上有些挂不住，扯开嗓子道，“我都和你一块儿吃过饭，下过棋了，怎么着也比他熟吧？” 萧景行还是不太愿意，“我让萧焕去朝颜宫找人来接你。” 姜毓彻底垮下脸，“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一点风度都没有！” 萧景行客气地抬了抬手，“六公主先去前厅等候吧，萧焕很快就回来。” 姜毓愣了一下，“他已经去了？什么时候？” 萧景行默了一瞬，“……刚刚。” “喔。”姜毓有些闷闷不乐地点头，垂头丧气地转身往前厅走去。 直到她走远了看不见，萧景行才负手轻叹一声，“别躲着了，出来吧。” 萧锦颜从树后走出来，笑得颇为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见你们下棋下的正入迷，就没好意思出来打扰。” “颜儿。”萧景行无奈轻唤一声，“不要掺和我感情的事，如果我愿意，不会需要别人来牵线搭桥。” 萧锦颜啊一声，走上前，眨巴着眼问，“皇兄，你不喜欢毓儿啊？” 萧景行颇为头疼地看着她，“你是从哪一点看出来我喜欢她？今日之前我与她不过见过寥寥数面，几乎没有过交流。” 萧锦颜有些纳闷儿地挠头，“可是我看你挺关心她的啊，之前在昭王府你还特意去问她的情况。” 萧景行垂眸，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是南燕的贵客，我身为南燕太子，自然要多关心一些，若是她在南燕出了什么问题，任何人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萧锦颜有些失落，“可是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萧景行失笑，“你又是从哪一点看出她喜欢我的？” 萧锦颜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我的两只眼睛，从各个点都看出来了，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萧景行忍不住摇头，无奈道，“就算你说的对，但至少今日之前我并未感觉到，就算是今日，我也只认为那是一时的兴起，不存在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萧锦颜撇了撇嘴，“就你会说，我说不过你！” 萧景行笑了笑，“吃过晚膳了吗？” 萧锦颜点头，“吃过了，皇兄你吃了吗？” 萧景行摇头，“还没。” 萧锦颜立刻殷勤地上前抱着他的手臂，笑眯眯道，“那我陪你去吃。” 萧景行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才拖着她走，“走吧。” 两人到前厅的时候姜毓已经走了，萧景行环视了一周，问守在此的宫人，“六公主呢？” 宫人立刻道，“回殿下，六公主说她自己先回去了。” 萧景行几不可见地蹙眉，“萧焕呢？” 宫人回道，“萧大人去了朝颜宫还未回来。” “皇兄，怎么了？”萧锦颜看着他沉凝的脸色问。 萧景行淡淡摇头，“没什么。” 萧锦颜笑道，“你放心吧，毓儿她刚刚就是找借口骗你的，她胆子大着呢，这么点路没问题的。” 萧景行神色间有些奇怪，“我没担心。” 萧锦颜看破不戳破，“好了，我们快点去吃饭。” 。第二日，萧锦颜睡了个美美的懒觉才起身，一下子拉开门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毓儿，你怎么在这儿？”她看见姜毓站在屋檐外，头顶还飘着纷纷落落的雪花，她应该是站了有些时候了，脸色冻得有些发青。 萧锦颜连忙上前拉着她进屋，拿厚厚的斗篷裹着她。 姜毓这才缓过了神儿来，“我就是过来找你，但是你还没起来，我就在外面等你。” 萧锦颜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傻？我没起你可以进来叫醒我啊，而且，为什么不找个避雪的地方，就你这纸片人似的身体，万一病倒了，麻烦的还是我！” 姜毓嘿嘿直笑，“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萧锦颜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还是拿干帕子过来帮她把湿了一些的头发擦干，又找了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系好狐裘，然后才带着她出门。“去哪儿啊？”姜毓被厚厚的狐裘裹着，行动难免有些不便利，一张小脸有些白，头顶又被毛茸茸的帽子盖着，整个看上去有点像雪地里的大白兔，可爱极了。 萧锦颜一路带着她走，闻言头也不回，“去吃早膳啊，我肚子饿了老半天了。” “饿了你还睡这么晚才起，害我在外面等那么久。”姜毓忍不住小声抱怨。 萧锦颜哼笑一声，“那是你活该，谁让你那么蠢！” 姜毓被噎住，憋着脸不说话。 两人很快到了前殿外，远远的萧锦颜就瞧见萧景行正要往外走，萧焕拿着伞撑在他的头顶，挡去漫天的白雪。 “皇兄。”萧锦颜扬声喊了一声，拉着姜毓快步跑上前去。 姜毓在她喊出两个字的时候就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又被她拉着猝不及防地跑了一段路，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脸蛋憋红憋红的。 萧景行听见声音回头看过去，两道身影骤然闯入视线，他的眼睛下意识看向裹成一团白球似的人身上。 她的脸有点红，气息有点喘，眼神有点闪烁。 “皇兄，你要去哪儿啊？”萧锦颜的声音拉回他的视线。 萧景行这才看见萧锦颜只穿着一件单衣，蹙了蹙眉，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不满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还不拿伞。” 他语气隐隐有不满，萧锦颜不敢造次，吐了吐舌，“出门太急，一不小心就忘了。” 萧景行接过萧焕手上的伞，不动声色地遮在两人头顶上，“拿着。” 他的声音很舒朗，向天边的清风流云，暗含责怪，姜毓抬头望着他的侧脸，又有些失望地看了眼身上的狐裘，早知道就不穿那么厚了！ 随即又摇摇头拍散自己的胡思乱想，就算她也只穿着单衣，他的眼睛里也看不见自己。 其实她也有些奇怪，明明也没认识他多久，算起来除了昨日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可就是不受控制地想靠近他，想吸引他的目光。 昨晚，她找借口被拒绝之后，她有点伤心失落，所以自己先跑了回去，可是今早醒来，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跑了过来，实在奇怪的很。 萧锦颜接过伞，又问了一遍，“皇兄，你要去哪儿啊？” 萧景行道，“不去哪儿，很快就回来。” 说完，萧焕已经重新帮他取来披风和伞，“殿下，该走了。” 萧景行揉了揉萧锦颜的脑袋，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姜毓脸上扫过，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吧。” 目送他们走远，姜毓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转头看了看萧锦颜的头顶，一脸的羡慕。 萧锦颜被她这副幽怨的小模样看得发笑，“好了，别不高兴了，先去用早膳。” 用过早膳后，姜毓就一直跟着萧锦颜，赖在景阳宫不走。 萧锦颜知道她打什么主意，虽然皇兄不同意她插手，但是姜毓要做什么她也拦不住不是，便任由她整日跟着。 可是眼看暮色四合萧景行也没回来，姜毓的眼神频频往外面望去，显得有些着急。 萧锦颜安慰道，“皇兄平常都挺忙的，前几日是个例外，你也别等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姜毓不肯，脸都皱成了一团，转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锦颜，“我今晚可不可以不回去，就在这里和你一起睡啊？” 萧锦颜愣了一下，“你要留下来？” 姜毓坚定地点头。 萧锦颜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事儿吧？真走火入魔了啊？” 姜毓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突然扑上来抱着她，“我也觉得我走火入魔了，莫名奇妙的就很想看见他，想跟他说话，可是我们明明都不熟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萧锦颜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副为情所伤的模样，心软道，“好了，你今晚就留下来吧，反正我不说你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也不会对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姜毓感激涕零地看着她，“你太好了，不过我不在乎名声，就想离他近一点。” 萧锦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姑娘情窦初开，还遇上皇兄那么个难搞的对象，会撞南墙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自从姜毓在景阳宫住下来以后，萧景行似乎变得更忙了，连着好几日都见不着人影。 即使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蹲点，晚上很晚了熬不住才睡，她都硬生生没见过萧景行一面。 看着她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食欲一日比一日不振，萧锦颜实在看不下去了，在萧焕回来取东西的时候逮住他逼问，“皇兄到底去哪儿了？” 见她一脸的不善，萧焕也很是为难，“殿下就是忙了些，公主可是有什么事吗？不妨告诉属下转告殿下？” 萧锦颜凶神恶煞地横他一眼，“说实话，他到底去哪儿了？！” 萧焕见她大有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好如实道，“是薄太傅有要事与殿下商议，殿下这几日都去了太傅府。” 萧锦颜狐疑地看着他，“以往不都是薄太傅和其他大臣来的景阳宫吗？什么时候轮到皇兄纡尊降贵上门拜访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重，萧焕帮着申诉，“太傅是殿下的老师，而且德高望重，年纪也大了，殿下不忍心看他每日来回cao劳，所以亲自过府拜访。” 萧锦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就是这么简单？” 萧焕额头冒出一层汗，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萧锦颜这才松开拽着他衣襟的手，算是放过他了。 “若是公主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走了，殿下还在等着属下。” 瞧他一副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萧锦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想着，她又突然唤道，“等等。” 萧焕有些头大地转过身来，“公主还有何吩咐？” 萧锦颜道，“你去告诉皇兄，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头晕还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让他回来看看我。” 萧焕额角跳了跳，不怕死地问，“公主您这不是好好的吗？” 萧锦颜犀利地瞪过去一眼，“说还是不说？” 萧焕暗暗叫苦，“属下一定带到。” 萧锦颜这才满意了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