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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挽挑眉:“此处也有,看来这酒是真不错。” 冯楠摇头苦笑,问唐挽道:“是谁起的这个名字?” 唐挽道:“我那个长随,双瑞,他起的。” 冯楠点点头,觉得这下就说得通了。唐挽堂堂一个探花,怎么也不该这么……通俗。 几杯打底酒下肚,外间的rou香已经愈发浓郁,勾得几个人食指大动。唐挽忍不住跑出去,站在火塘边看。rou已经烤成了好看的棕红色,上面裹着一层油亮的光泽。不时有费油滴落在下面的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还不能吃么?”唐挽问。 小吏躬身答道:“已经可以了。” 元朗和冯晋阳也跟了出来。那小吏取了盘子,一刀一刀片下rou片,放入盘中。他身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几把银刀。元朗便取了一把来,从鹿腿上割下一小块rou,吹了吹,递到唐挽唇边:“当心烫。” 唐挽早就馋得不行了,张口便衔了去。rou皮香脆,香嫩多汁,她忍不住叹一句:“无竹令人俗,无rou使人瘦。人生大美大雅之事,便是在竹林里吃烤rou了。” 元朗看着她餍足的模样,勾了勾唇。方才被她唇瓣滑过的指尖好像着了火,灼灼发烫。 “元朗,也给我割一块!”冯晋阳道。 元朗睨了他一眼,将剩下的那把刀插在rou上,转到他面前,道:“够不着你,自己割。” 冯晋阳一愣,明明他就站在匡之旁边啊! 不过鹿rou的美味很快取代了心里的委屈。冯晋阳冲屋里喊道:“瑞芝,广汉,你们俩也出来吧。咱们围着火塘吃,更有趣些。” rou烤好了,小吏便扫去了一些炭火,躬身退了出去。五人围着火塘席地而坐,吃rou喝酒,心绪松弛,聊起当初的往事来。 不知怎么的,就聊起了当年在苏州的事。唐挽只拣着要紧的说,冯楠在旁边偶尔插上两句话,倒将当时的紧张情形还原了大概。其余几人听得心情沉重,便听沈榆说道:“那个李义实是穷凶极恶。闫党误国甚矣!” 沈榆今日多喝了几杯,眼底泛着红晕。他话一出口,四下便陷入沉默,众人的眼神都不自觉往元朗身上瞟。沈榆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太直了,可又不觉得自己说错了,默了默,说道:“元朗,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放在心上。” 元朗淡淡勾唇,道:“便是过去多久,我与闫家的关系也是无法抹去的。瑞芝,无妨,我并不在意。” 沈榆对上他坦荡的目光,心下敬佩,继而又生出些慨叹。可惜元朗当初误入歧途,不然如今的仕途前景,定然不可限量。 唐挽拾起脚边的铁火棍,随手扒拉着火塘里的炭火。烧尽的炭已化作白灰,只徒留了一个形状,被棍子一捅,便迅速灰散。 “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变成灰。”唐挽低声吟道,“官场如火场,我们都是这其中的一块炭。” 黑暗寂寞时,尚能坚守气节。可一旦被红火拱簇,名利烧灼,当初的一腔傲骨,便都成了灰烬了。并非是存心作恶,只是名利捆绑,身不由己。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忽听冯楠轻笑一声,道:“如今这火塘里最红的一块炭,又是谁呢。” 内阁首辅大臣徐阶,如今的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沈榆微微蹙了眉,看向冯楠:“广汉,慎言。” 冯楠轻叹一声,道:“他若不心虚,何须我慎言?” 沈榆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深知冯楠仍对徐阶整饬官场的手段怀有怨言,便说道:“元翁亦有他的苦衷。闫党积弊已久,如果不彻底根除,而留下隐患,便会延祸千年。徐公是舍了自己的名节在为朝廷谋划,你不该误会他。” 沈榆顿了顿,又说道:“不久前徐公还跟我提起,说广汉为人刚正,又有识人之才,将来还要将整顿吏治的重任交托给你。” 冯楠眸光深幽,却反常地什么也没说,仰头饮了杯中酒。 唐挽将那棍子放下来,道:“说好了出来游玩,又聊起这些,实在无趣。元朗,我还想吃rou。” 元朗闻言,利索地起身,拿着刀挑着后腿上最好的地方割了两片放入盘中,转身递给唐挽,道:“此物太燥,不可再多吃了。” 冯楠看着他二人,眸中堆起笑意,对沈榆道:“瑞芝,什么时候你对我,能有元朗对匡之的一半那样好。我也就不同你抬杠了。” 唐挽闻言,微微一愣,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扯到了她和元朗的身上。元朗弯了唇,淡然在唐挽身边坐下。剩下三人看着他俩,都止不住笑起来。 这一顿鹿rou加上红枣酒,的确有些燥了。唐挽散了席回到房间,只觉得身上发热,于是将卧室四面的窗子都打开,又泡了一壶凉茶,半解衣衫,歪在罗汉床上纳凉。她忽又想起刚刚席上冯楠和沈榆的话来。徐阶当真有意要让冯楠来主持吏治改革么?沈榆是个坦荡的人,说出的话不会有假。若徐阶真有此意,只怕吏治改革是假,还另有图谋。 冯楠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徐阶如此忌惮,非要除之而后快? 忽然有东西从窗外飞进来,“啪哒”一声落在地上,又在地板上滚了两圈,终于停下来。原来是一颗小石子。唐挽倚着窗向外张望,只见元朗站在楼下,一身素白寝衣,随便披着一件外袍,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