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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枝遴选半天,最终筛出来一小筐小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 亲自给姝嫔送了上门。 她还在姝嫔的寝宫中见着了那个小她一轮有多的幼妹:襁褓中的小公主皱巴巴、红彤彤地,连眼睛都没能睁开,小小的一团实在是令人不敢触碰。 而这段时间, 不仅是宫内, 宫外也来了许多新客:听说几位侯爷已经陆续携家眷落脚在京都驿馆里了,卫京城的守戒更随之严格起来。 除夕前两日, 卫明枝带着容妃的书信出了一趟宫。 去的自然是她外祖家。 她的舅父舅母不久前已从江南返家, 因此近来容小世子都十足安分地呆在府里。卫明枝一进门、没走几步就碰见了他。 但见那容小世子着一身绀蓝色衣袍、头发高高束起,正在石屏前鬼鬼祟祟地张望着什么。 卫明枝扭头往他张望的地方瞧去, 正是府门的方向。 “那儿有什么好看的吗?” 容小世子咳一声,肃直身体, 倚靠在石屏边上, 朝她勾勾手指头。 卫明枝走近两步, 闻他问:“门口的老管家走了没?” 老管家?卫明枝不晓得他具体指的谁,但想了想方才进门所见,还是道:“门口确实还守着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 “啧, 大冬天的,他都不嫌冷么!” “怎么, 那位管家是专门来防你出府的不成?” “可不是么。”容小世子像是被提及伤心事的模样,叹了口气,“这一年我爹不在府里, 我倒还逍遥,可他一回来,好家伙,我做过的旧账不论大小全都被翻了出来,过年过节的,还要被禁足。” 卫明枝将心比心:“大冬天的禁足,也没那么难捱吧?我还嫌外头冷呢。” “你不懂。”他左右看看,凑近朝她道,“就今儿一大早,我听人说那北齐的使节已经领着队伍到了驿馆呢,现在这时候,北齐的人应当刚好进宫面圣,路边蹲着说不准能碰上。” “你……出门就是想去看北齐使节?北齐使节有什么好看的?” 容小世子故作神秘地摇摇头:“错了,不是北齐使节好看,是北齐使节带的人好看。” “这是何意啊?” “今年北齐随行使节到咱们京都的,不仅有美人珍宝,还有一位他们的异姓王。” 卫明枝恍然:“你想看美人?” “我是想看那异姓王!” 容小世子被气到了,也不再故弄玄虚,竹筒倒豆子一般给她和盘托出:“你也知道北齐与我们大卫不一样,从来不封异姓王侯,那你说,这北齐新帝一登基便封赏的、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王,不值得看一看吗?” “这倒是挺稀奇。” “稀奇的不止这个。传言那异姓王在辅佐新帝登位的时候瞎了一双眼睛,所以他被封王后便不再过问朝事,但是,就是这个目不能视物的异姓王,却要随使节同行南下来我卫京城,你说这是为何?我总觉得里头大有文章。” 卫明枝被他说得静默片时,“这的确有些问题,不过朝中的大臣见识过的东西比我们多多了,应当都会留心。” “话是这样说。”容小世子一手搔了搔后脑勺,“但我就是心痒。” “你还是花心思把我舅父舅母给应付好才是正经。” 卫明枝劝告罢,背着手往正厅走去。 在容国公府用完午膳,把家书交给老容国公后,她准备打道回宫。只是临行前,容小世子还是没有把她舅父“禁足”的惩罚给撬松口。真真是有几分可怜。 粹雪斋前庭的银桂树旁,无词正在堆土。 早晨的雪还没化,于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他所在附近的地方倒被清扫得挺干净。 卫明枝跨过门槛瞧见这副情形,想也不想便站到了他的身后:“你在做什么?” “埋东西。”他头也不抬地答道。 卫明枝这才留意到,他手旁的银桂底下确乎是摆着一柄小铲子的。由是她蹲到他身边,“我帮你一起,不过你埋的是什么东西呀?”边说边挽起袖子。 “这土又冷又脏,殿下不必帮忙。” 无词三两下把土按实,没叫她寻得机会动手。 卫明枝见他取出帕子将手擦干净,而后又用干净的手虚扶着她站起身:“外头风大,殿下快回房里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埋的是什么东西呢。”她一动不动。 无词瞧着她,静了静道:“带不走,却很珍贵的东西。” 卫明枝却没听完,全副心神都被他的前半句话给吸引了去:他好似要走了。也是,就快过年了,他本来也对她说过,年后就会离开。 她没再多说什么,随意嘱咐一句“你也别吹冷风了”,便魂不守舍地转身入殿。 殿内满室暖意。 卫明枝除下狐裘和靴子,直直地躺在屏风侧的绒毯地上。 身下的毯子是上回经由无词“在寝殿里铺一层白毯”类比雪的提醒铺上去的。这些天,在白绒毯上练舞确实比寻常要有意境得多,但她现下一点没有这等风雅心思。 正心烦意乱着,殿门倏地被扣响。 卫明枝以为是盼夏,头也不转便应了声“进”。 木门被打开,人踩在绒毯上朝她走近的悉索动静微不可闻。那人仿佛绕过了木刻屏风,声音幽幽地响起来:“殿下如何能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