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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就有些面红,这次出逃,我并无准备,我之前是存了逃离的心思的,但今日只是突然发兴,不然不会身无分文,就不管不顾了。 谁都有些小性子,更何况我自幼被父母捧在掌心中呵护长大,从小到大,不曾受过什么波折,在司徒府里的三年,受尽白眼奚落,被上过夹棍,流过产,下过毒,我没疯没傻,已是万幸。 但终是已到了我忍耐的极限。 所以才会有白日里那出,那时的我,脑中突然空白一片,混沌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思虑间,竟然就走到了留香楼的楼前,楼前一个戴着灰色瓜帽的伙计,肩头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正扯着喉咙回来吆喝生意。 我和司徒陌走到近前,伙计这才打眼瞧见了我们,他点头哈腰,连连作揖,“司徒大官人,您的位置早就给您留住了,白鹅是下午刚刚从城郊的农户那里送上来的,这会儿正焖在锅里,就等您来了。” 司徒陌心情不错,却并不接话,只携了我一只手,上到二楼。 二楼视野开阔,中间一个大天井打通,可以俯瞰一楼,瞧下面人来人往,伙计卖力吆喝。 我却爱煞这人间烟火气。 坐下来没多久,便有伙计端上菜来。 是这留香楼的招牌菜,烧鹅、烧肘子,还有几样应季时蔬。 烧鹅rou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我胃口大开,也不顾司徒陌在侧,自己吃相是否文雅,只是筷子上下翻飞,大饱口福。 司徒陌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让伙计上了一壶清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微笑看我,“要不要陪我来一杯?” 我斜眼睨他,“来一杯便来一杯,今日本姑娘心情好,陪陪你也无妨。” 司徒陌莞尔,他其实笑起来极好看,一双长眉直飞入鬓,眉下一双桃花眼璨若星辰。 我与他推杯换盏,不一会儿便有了些醉意,我单手撑头,微微眯起略有涩意的双眼,都说灯下看美人,我却被眼前这男色魅惑。 “司徒陌,你生得这般好看,怪不得将如意那坏女人迷得五迷三道。” 司徒陌皱起眉头,“女子家的,莫要背后说人言。” 我酒劲上头,只管自己说浑话,“我陷在你那后院里,需怨不得我染那尘埃,惹那是非。” 司徒陌道:“你只管在自己院中好生照顾新唐,外界的事物,无需理会,我在朝中办完事情,便多多去你那里瞧你,可好?” 我捻了一筷子颇有滋味的焗豆腐,“你瞧不瞧我的,我真是没所谓,只是你平日里可否多给我些月银,我看秋红和如意,绫罗绸缎的,我却粗布麻衣,好不寒碜。” 第42章 酒壮人胆,我今日算是体会了一把。 我身边一直没有多余的银两,生新唐之前,更是连吊铜钱也无。 今日这突如其来地发兴,倒也提醒了我此事,身边随时随地备些银两,为自己做些长远打算。 司徒陌难得漏了调戏表情,他压下一侧眼角,口气却是淡淡,“你今日把我伺候好了,我便考虑考虑。” 我气急败坏,“大丈夫怎能趁人之危?” 司徒陌摸着我的下巴,“伶牙俐齿,还是我太骄纵你了。” 我本已凉透的心,便又冷上了一冷,好一个“伶牙俐齿”,好一个“骄纵”,枉我被毁胎下毒,竟然还能落上一个骄纵之名。 酒菜吃得差不多之时,司徒陌问我要不要去听个小曲,我对明曲一窍不通,但在外面多待上一刻也是好的。 自然是点头应允。 司徒陌与我十指紧扣,相携离去,我极没眼色地说了句,“你还没结账?” 司徒陌没正面回答我问题,只笑道:“郊外时候,你口口声声喊我司徒陌,我想你那会儿正是痴癫,不与你多作计较,可这会儿神魄总是归位了吧?怎么还你啊你的,像什么样子?” 我噤若寒蝉,这厮真是腹黑,肚中藏万里乾坤,白日里不同我计较,装作大度的模样,这逮着了机会,一记回马枪,直杀得我措手不及。 我捻起兰花指,朝他福了福,“给三爷行礼了。” 司徒陌脸上神色却未见和缓,重新拉住我手,相携着往金芝楼方向走去。 远远瞧见金芝楼,便知这个去处与众不同,楼身几乎全是各种仕女雕刻,金色与红色相间区隔,屋檐下吊垂着一串串金色铃铛,随风摆动,叮铃铃甚是好听。 算是北京城里特异独行的存在。 进得里面,果然又是一番别样风情。 大红大绿的浓郁颜色,从二楼垂至一楼的长卷仕女图,看边上文字,上面画了二百一十八个仕女,从南北朝一直到明朝,姿态各异,燕瘦环肥,单挑一个出来,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里面的摆设也极讲究。 几乎所有的物件都浮雕了各种式样的龙凤呈祥。 有张牙舞爪的龙,和风姿清古的凤。 也有仙风道骨的龙,和媚态百生的凤。 我光是看那些龙凤,便看得一张脸都窘得通红,那般的神物,却将那样的情致糅合其中,说不得,却又领会得,真正教人叹服。 不见主人,光看了几样摆设便心驰神往,我有些佩服金芝楼的老板,这般想法,放在现代,比比皆是,但能在明朝,便有如此兰惠心思,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