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锁深宅在线阅读 - 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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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唐实在年幼,才一岁多的稚儿,正是承欢膝下的年纪, 成日里只知道“娘亲,娘亲”地到处寻我,每每看着他沉睡的样子,长长的眼睫毛轻颤,rou嘟嘟的小嘴撅得高高的,一吮一吮的,似乎便是在梦里,也心心念念着母亲的奶汁,想要母亲的怀抱。

    看久了,我便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哪有娘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我这个娘亲,却着实自私,为了那心里的容不得见不得忍不得,终究是要将他抛下了。

    我在抽屉里藏了一份书信,是写给司徒陌的,我不会用毛笔,字也一直写得歪歪扭扭,被司徒陌不知笑过多少回。

    可我脸皮着实厚呢,我连最后的一点好印象都懒得给他留下,我惫懒得厉害,柳红劝解了我多次,让我多练练字,让我瞧瞧其她几位姨娘,为了博司徒陌多看一眼,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

    我便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柳红啊柳红,我们身为女子,已经何其不幸,若是还要天天为了博宠,争奇斗艳,喧闹不休,自轻自贱,那我怕是要自个都看不起自个了。”

    柳红跟了我这许久,深知我脾性,不来与我强辩,只是叹气,“姨娘啊姨娘,三爷北伐回来,对您是多么的上心,日日来府中瞧您,金银玉石地堆到您跟前,可您最多就是瞧上几眼,再勉力笑上一笑,日子久了,三爷自然也觉出没趣来,您去瞧瞧那新来的如玉,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吟诗作对,丝毫不差,在三爷身边跟着,又细心又贴心,也不与如意争风吃醋,三爷若是宿在别人房里,她也不吵不闹,第二日还会端了熬了一夜的参汤给三爷补身,莫说是三爷,若我是男人,我也要被她迷了三魂七魄去了。”

    柳红说得那些,我自然瞧见了,我还瞧见如意这些日子也收了性子,学着如玉的样子,端着姿态,大有一副与她比拼谁更乖顺的样子。

    我看着好笑,笑多了眼里便蕴了有泪,我转头去看柳红,柳红以前是府里的粗使丫头,吃五谷杂粮,人便长得壮实,手脚也宽大,可是我知道,她的心却是好得,“好柳红,我们别去说她们了,她们愿意伏小做低,是她们自个的选择,我不愿意委曲求全,也是我自个的命数,命数使然,谁也强求不得,你说对不对?”

    柳红便来将我揽入怀中,“好姨娘,你是柳红见过得最好的人,你心肠好,又温柔,从不粗声大气与人说话,也从不把我们当下人看,姨娘,你若是嫁个普通人家,家中丈夫普通些,老实些,只你一个,怕是会幸福许多。”

    我笑着揉了揉柳红的脑袋,她跟了我之后,我不许她再用皂角洗头,把自己的洗漱用具分了她一半,她已不再是一年多前那个一头乱发,邋里邋遢的姑娘了。

    “柳红,你是个好姑娘,你懂得我,知道我想什么,要什么,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也算是幸运了。”

    话音还未落地,敞开的房门外有个沉沉声音传来,“我以为,婉儿的知己应该是我才是。”

    柳红抹着眼角站起来,笑容里有些欣喜,我暗自喟叹,司徒陌不知怎么,在温柔乡里想起了我,我这贴身的丫鬟,竟然比我还开心上几分。

    柳红矮着身子退出房中,还甚是贴心地帮我们将房门掩上,我低眉莞尔,自嘲又自虐地想,司徒陌夜夜娇妾在怀,怕是在我这儿,有心也无力了吧。

    司徒陌自然不知道我这些龌龊心思,他在我身侧的榻上坐下,拿起我喝过的茶杯,就着那淡淡唇印,一饮而尽。

    “今日朝上争辩激烈,太上皇在关外设计让叛徒太监喜宁出使宣府,索要赎金,又命人密函宣府守将,就地诛杀了喜宁。”

    我微微颔首,历史书上也是这么写得,景泰元年,喜宁被凌迟于宣府城楼。

    司徒陌瞧我意兴阑珊,拉住我的手,又说道:“喜宁之死,算是小事,但对于太上皇来说,却是大事。”

    我点头,“是啊,喜宁一死,再无人作梗,朝廷只要交够了赎金,太上皇便能回来了。”

    司徒陌半饷不语,捏住我的手腕细细把玩,我一双手生得极为漂亮,十指青葱,匀称白皙,我嫌弃笨重的金银戒指染了俗气,只戴了一只极细的绿玉指环,更是衬得双手纤纤。

    司徒陌把玩得爱不释手,放在唇边又亲又啄,许久才松开,眉目间却不减轻佻。

    “婉儿一双玉手,真正漂亮。”

    我想起与月娘的约定,算了算日子,惆怅顿起,言语间不禁软糯下来,偎进司徒陌怀里,“三爷鸡鸣便起,舞剑后还要早朝,午后事务不断,晚间还需面客,长此以往,身子如何耗损得起,三爷对婉柔的心意,婉柔心领,三爷无需百忙里抽闲,还要顾着来瞧上一瞧,婉柔都好,三爷不用劳心。”

    司徒陌压将上来,一双温唇从我额头移至脸颊,最后落在我双唇上,我没有防备,片刻间就被他攻城略池,唇舌相缠,道不尽得缠绵悱恻。

    我感受到司徒陌的情动,将自己与他贴在一处,冬日里的日头西斜,在窗棱里洒下一道又一道斑驳的七彩光芒。

    我与他吻得如痴如醉,情难自禁,司徒陌将我身子微微后仰,抵着我唇舌,竟似委屈般低喃,“你不想我来瞧你吗?”

    我摇头道:“三爷位极人臣,诸事繁杂,婉柔一介深闺女子,横竖便是坐在院中,打发无聊时光而已,三爷不用挂怀,婉柔能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