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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近些年又捏着鼻子走到一起,根源就是池家想要请你去帮忙的这件事情。” 在听到褚商说“把一些情况告诉给了你”时,盛珣眸光微闪,他几乎要以为褚商是觉察到了褚室为他带来表格的事。 不过随即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盛珣明白,褚商口中的“一些情况”,指的仅是池褚两家的内部矛盾与分歧。 褚商差不多是向盛珣简述了一遍他早从褚室那得来的信息。 他直觉到褚商说这些仍然只是铺垫,还没到对方真正想要说的东西。 在又过去片刻后,铺垫似乎是做够了,褚商终于说:“其实时至今日,我们和池家的分歧依旧存在,难以调和。” “他们请你过去,给出的名头是百年镇邪,把这场仪式宣传为攘除恶鬼的活动。” “然而实际上,褚家内部高层从来不这么称呼,我们一直是叫它‘百年镇灵’。” 百年镇灵,与“百年镇邪”仅一字之差,但背后透出的态度天差地别。 盛珣敏锐觉察到了个中差异,他甚至还有了个惊人的猜测。 都不需要盛珣去追问什么,褚商那边开了话头,后面的话似乎便也不再难说。 他作为褚家高层派出的年轻代表,接着告诉盛珣—— 那位被池家认定为“邪”,但在褚家高层看来只该被定性为“灵”的对象,也曾是一名池家人。 那时候池褚两家还没分家。那人对家族做出过不可比拟的贡献,给予过族人庇护,但因种种原因,那人也做出过恶行,曾经血染大院。 当年,第一批褚家人正是因为与本家争执不下,他们就那人的功过是非问题吵翻了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最终两方割裂。 一边觉得对方包庇恶鬼,不可理喻,族人的血简直都白流了。 另一边则愤怒出奇,似乎是认定恶行也是事出有因,对对面摆出的痛心模样嗤之以鼻。 “是什么样的原因?”盛珣在听到这时不禁打断。 他完全是不由自主。 在心知肚明这应当就是说小秋的情形下,盛珣声音都带着一丝急迫,他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褚商听出了盛珣问得有些急,但他以为这是因为往事惊人,并没有在意。 他还被盛珣问得怔了几秒,随后才答:“我不知情。” 褚商没有说谎。 当年分家时他根本还没出生,这桩往事也是老人们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并且它还只传给每一代的领头梯队,是家中少数人知晓的秘密。 “亲历过当年事件的长老只剩下一位,其他的都已在早年故去,他们对当年的事从不详提。”褚商说。 而他最初也不理解长辈们的讳莫如深。 得知此事的很久之后,年纪更大了些的褚商就慢慢反应过来——最初的那一批长老们,他们一定是向着那个人的。 他们认可那个人的贡献,认为他功大于过。 可无论如何,那人也的确有恶行,而染恶者易为恶鬼。 他们的缄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种放任对方远走的默许,是为了避免后来者详情了解太多,会从中琢磨出线索去追击那人。 盛珣:“但……” 但近些年,为什么褚家高层又改主意了呢? 褚商就好像很明白盛珣要问什么。 他说:“消息是池家最先放出来的,他们说那人的遗骨有异变,存骨之处瘴气滋长,怕是那人经过了多年修行,已经变得更恶,所以想要趁他们这最后几个老长老还在,办一场祛灾除恶的仪式,彻底送走这滞留于世的恶灵。” 这是池家人的说法。 褚家接受了池家的请求。 那位褚家老长老发放给所有褚家高层的口信是另一个版本,用的词是“净化”。 两家能够合作,是因为对恶鬼而言,攘除与净化往往也殊途同归。 对面因畏惧想要除去对方,镇压邪祟。 而褚家的老长老想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倘若那人真的游荡世间,怨气增长,他觉得那人不该就此一直沦为恶鬼模样。 那人明明值得一个安宁。 “他怨恨了快一百年,我们这些老东西也都要死得差不多了,也该停一停,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是发布口信的那天,褚商亲自面见老长老时,他听老人说的话。 老人家手掌下摩挲着一杆桃木手杖,目光放得很远,像在凝望一些远在天边的故人,又像在遥望一段过往。 没有人知道他记忆里的那人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池家的口信或许有夸大,可瘴气增长是事实,遗骨异动是事实。 玄术师们依照经验,也只能想到或许那个灵魂真的日益污浊缠身,理智丧失的状况。 褚商把这些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盛珣,最终是为了拜托他——等他收到池家的邀请函,希望他可以加入褚家的队伍,与褚家人一同去池家赴邀。 “如果你的能力真的对镇灵起效。”褚商在告知过盛珣内情后便改了口,不再使用池家的“镇邪”。 他代表老长老的意志请求盛珣:“希望你能多给出一点时间,老长老亲自收拾了许多那人的旧物,他想要能与清醒的那人说两句话。” 之前褚商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事,除了他觉得家族分歧不太好说,便还因为,他明白自己这是在作为一个玄术师,劝另一个即将承接委托的玄术师对任务目标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