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他信步走到窗前，这才发现，窗外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的中央种了荷花，京城的夏天来得有些晚，此时虽已是仲夏，塘里的荷花还一枝未开，只有粉色的花蕾在阳光下傲然挺立。 池塘边还种了几棵玉兰，微风吹过，红白二色的玉兰花瓣摇曳着落水，香艳而飘零，美得令人心醉。 凡雪已经洗好了，她裹着一条毛巾，走到窗前跟“五哥”并肩站着，问道：“五哥，在想什么呢？” “五哥”将她揽在怀里，诗兴大发：“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说得是不是我们现在的模样？” 凡雪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五哥”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听不懂得这些，自己跟她论诗文，确实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美人读书少，似乎是这个浮躁的时代通病，他有些喜欢凡雪的知情知趣，有心培养她，遂问道：“你是什么学历？有没有兴趣再读点书？” 凡雪顿觉头疼，她自幼就怕读书，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的倒数，老师不止一次讽刺过她“光脸信子”，她勉强跟着同龄人混到初中毕业，就再也不想上学了。 说也奇怪，她自幼就极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无师自通，却对那些字母算式，百思不解。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拂了五哥的心意，为难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五哥，我妈说，女孩子，只有长得丑才要多读书，所以我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 “五哥”哈哈大笑，难得有人把自己的粗鄙说得如此地清新脱俗，他怜爱地点着凡雪的鼻头：“说得不错，你这么漂亮，脑子都长在脸上了，怎么能读得进书呢？” 五叔搂着她轻薄了一会儿，有这样一个开心果在自己的身边，他也就不急着回去了，他吩咐凡雪：“不早了，先叫点吃的吧，一会儿咱们出去走一走。” 凡雪自去安排，五哥在窗边扭着腰，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精力充沛的壮年时代，男人在走过生命的半程之后，身体机能就表现得时好时坏，如果不能独辟蹊径，渐渐就活成了苟延残喘的模样。 只有经历过力不从心的男人，才能明白“第二春”对男人的重大意义，才能懂得中年男人几近绝望的放纵。 吃过饭，五叔准备将窗外的美景摄录下来，去拿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摄像机，却发现那里竟然空空如也。 他指挥着凡雪跟他一起翻遍了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终于确定那个摄像机不见了。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很清楚，那个东西如果落到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定定神，又去找那个放体毛的便签本，找了一圈之后，发现它也跟着摄像机一起不见了。 如果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他也就不是他了。 他点了一支烟，梳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快六十的人了，临大事而有静气的城府，他是有的，事已至此，慌乱和害怕都没有用，只有弄清楚是谁在算计他，他才能采取正确的应对措施。 这个地方是大宋地产的老总罗嘉安排的，这个度假村也是大宋地产开发经营的，这些年来，罗嘉跟他，早已结成了最牢固的利益联盟，罗嘉算计他，不仅没必要，反而是引火烧身。 所以他马上给罗嘉打了个电话，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五哥”一点也不糊涂，眼前的美人虽然香甜可口，却也是最有条件做这件事情的那一个。 他将凡雪抱在怀里，一边亲着她，一边问道：“宝贝儿，说实话，是不是你想跟五叔开个玩笑，所以把那两个东西藏起来了？” 凡雪早已从他的脸色里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这会儿立马坚决否认：“五哥，我昨晚睡得好沉好沉，中途根本就没醒过，何况，”她嘟着嘴，撒娇道：“小玉虽然出身不好，却也知道，不能动别人的东西，我怎么会给五哥开这样过火的玩笑呢？” “五哥”不置可否，双手却突然卡紧了凡雪的脖子，凡雪不敢挣扎，直到被他卡得脸色发青，“五哥”才放开了她。 “五哥”不再搭理凡雪，自顾自地冲了一杯绿茶，心道：不怕你装假，等罗嘉来了，调出来这里的监控，就知道到底是谁在捣鬼了。 罗嘉方才正在开项目会议，听“五哥”说话的语气不对，跟出了什么大事一样，当下不敢耽搁，带着秘书和办公室主任飞车赶来。 他在中午时分赶到了度假村，“五哥”面色如常，先跟罗嘉寒暄了几句，才让罗嘉的秘书带凡雪先去隔壁的房间，自己跟罗嘉单独叙话。 罗嘉听说五哥在这里竟然丢了很重要的东西，顿时怒从心头起，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反了天了。 他一个电话召来了度假村的老总，老总不敢怠慢，立马让保安处调出来昨晚这个楼道的监控视频，大家一起搜索了很久，没见到什么异样，只有一点，在半夜三点钟左右，这个楼层竟然停电了半个小时。 如果说有人潜入进来，肯定是那个时间，罗嘉很焦躁，让保卫科长排查那个时辰进出的人，保卫科长看遍了度假村内外的监控，都没有发现凌晨前后再有人进来。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动手，那些人，应该是昨晚在凡雪过来之后也陆续入住的。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那些人就设计了如此周详的计划，放眼京城，有几个人可以办到？ 而且，敢对这样的大佬设套，这个人，就不会是没有实力、没有背景之辈。 罗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让前台将昨天入住客人的信息带到辖区的派出所，让公安民警帮着排查这些客人当中的可疑人士。 第六十四章 化解 民警重点排查了跟凡雪住在一层的客人，有两个住在走廊尽头的男人，进入了民警的视线。 首先，这两个人出示的身份证，都有曾经挂失补办过的记录；其次，这两人入住的视频显示，他们入住的时候都带着墨镜，而没有被墨镜遮住的轮廓，跟身份证上照片的特征也并不相像。 并且这两个人，在今天早晨的八点十分左右，就退房离开。 警方通过路上的监控视频，进一步追查了这两个人的去向，发现他们开了一辆京城牌照的高尔夫汽车回到了东城区，随后弃车步行，到一个集贸市场转了一圈，然后监控里就不见了这二人的踪迹。 他们扔在东城区地下停车场的那辆汽车，经警方辨别确认，这是一辆套牌车，真正的车主住在郊区，且车主的车子今天就没有动过。 得到这些消息，“五哥”的面色异常凝重，毫无疑问，这件事是个策划已久的阴谋，是针对自己的致命一击，这件事一旦爆出来，自己的仕途就算完了，谁会从中得利呢？ “五哥”仔细分析了自己在仕途上的几个对手，觉得对方都没有做到这一切的实力。 他是一个行业的管理者，他的工作内容，从来都是对准某个群体而非个人，自己并不曾直接、狠狠地得罪过某个人，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对自己这样恨之入骨，不毁了自己决不罢休。 这人对他的嗜好、行踪了如指掌，怎么看都应是身边的内鬼，可是他来这里的日程，是临时决定的，家人和秘书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且，他开了一部登记在亲戚名下的汽车过来的，按理说也没有被人监控的道理。 更何况，他住的地方，是私密性最好的家属院，外边的人想要监控那里，难度非常高。 既然监控他的行踪很困难，对方又是怎样找到这里的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是通过小玉找到自己的，而小玉，如果不是对方的串谋之人，就是对方真正的下手对象。 罗嘉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他一见凡雪就觉得面熟，仔细回想了一下，记起来她就是自己让吴谦找的设计艾明辉的那个姑娘，他当时就在心里叫苦，自己太大意了，只让吴谦找个胸大腰细的姑娘，却忘了核实一下，吴谦让谁过来了。 幸亏当初安排艾明辉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只是跟“五哥”的秘书打了个招呼，“五哥”的秘书知道自己跟“五哥”的关系，就去安排了，“五哥”本人并不知情，当然也不知道小玉是谁。 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件事就再也瞒不住了，可是他不能现在就说出来，免得五哥觉得自己有意害他。 他给吴谦打了电话，让吴谦过来替他挡一部分“五哥”的怒气。 他跟吴谦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些年，在他需要美女出面的时候，吴谦从来都没有掉过链子，而他这里，也一直给了吴谦很大的资金支持。 只是他没有想到，吴谦开着经纪公司，手下的人才竟然这么短缺，选来选去就这个姑娘能上台面。 吴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路上跟凡雪打了个电话，凡雪却一直没有接听，他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是凡雪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吴谦到了度假村，罗嘉请示了“五哥”，要不要见见吴谦，“五哥”自重身份，就让罗嘉在外间跟吴谦说话，自己在里面听着就是。 因为“五哥”在监听，罗嘉也就开门见山：“你这次介绍的姑娘，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很厉害的人？” 吴谦以为罗嘉不记得凡雪了，对罗嘉这样的人来说，身边的美女如云，忘了也很正常，现在凡雪出了问题，他只好实话实说： “别的应该没有，不过前一段时间，罗总让我找个人恶心一下达明文旅的太子爷艾明辉，我在公司里选了一圈，觉得小玉是个合适的人选，就让她去做了这件事，要说京城里有很恨她的人，也就是这个艾明辉了。” 这就对了，“五哥”暗暗点头，有实力安排这等阴谋的人，没有巨大的财力怎么行呢？ 他不用多问，就知道罗嘉跟艾家有利益之争，心里暗骂罗嘉荒唐，怎么能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人呢？ 罗嘉让吴谦先去隔壁房间等着，自己进去跟“五哥”解释：“这件事确实怪我，我把关没有把细，事先没跟吴谦说给谁找的人，只是提了要求，让吴总从新人里安排，他就没考虑那么多，我做梦也没想到，吴总竟然选了小玉过来。” “五哥”顿时释然了不少，他知道罗嘉这样做也是在保护他，不肯透露他的身份，才能确保他的安全，只是罗嘉的疏忽在于，他忘了过问一下吴谦安排了谁，这个人有没有问题，最后才出了这样大的差错。 这个时候，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必须采取行动，化解这次危机。 他让罗嘉去告诉吴谦，让吴谦一定要稳住小玉，告诉她自己是外地一家证券公司的老总，如果有调查机构问小玉他的相貌，或者拿出一沓照片让她辨认，让她胡乱指认一个就是。 为了让这件事落实到位，罗嘉当着“五哥”的面，给吴谦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让他拿去转交给小玉。 吴谦带着凡雪走后，“五哥”跟罗嘉商量，让他试着跟艾清泉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化解彼此的恩怨，他们受损的利益，这边加倍赔偿都行。 罗嘉硬着头皮：“我尽力去试试吧。” 五哥最后交代：“这件事就算败露，只要没有我贪污受贿的证据，上面也顶多让我降职降级甚至是靠边站，不会有更大的处分，所以说那一块，你给我做干净了，才是咱们一起脱身的关键！” 罗嘉擦着额头的冷汗，保证道：“您放心，那一块我做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后遗症，您完全不必担心。” 待罗嘉离开后，“五哥”反复斟酌了一下措辞，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六十五章 困惑 艾明辉拿到摄像机之后，发现那里面的存货之多，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除了凡雪这样的小模特，里面还有几位娱乐圈当红明星的受虐视频，当他看到吴丽娜的面孔，这才知道吴丽娜为什么胆敢暴打同行，原来是傍上了大靠山。 他一一欣赏完毕之后，就让自己的助理把摄像机里的东西都刻成光盘，这些内容他要交出去，但是绝对不能交出原件。 那个小便笺本，才是将“五哥”证到死地的证据，那里面有他的笔迹，他太过胆大，便笺本里夹着四十多根体毛，他一一写了年龄、主人名字的拼音缩写，还有描述自身感受的文字。 不得不说，“五哥”挺有文采，自己的感受写得精辟深刻，其间夹杂着唐诗宋词的引用，一看就是文化人的手笔。 这个便笺本更不能交出去原件，艾明辉寻思良久，找了一个照相机，把便签本里的内容都拍了下来，然后选择性里拿出来几个人的体毛档案，让助理把这几个人的受虐视频单独刻盘，到时候整出来一份原件，递到最重要的部门手里。 证据有了，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把东西送出去，他的助理已经联系了两个可以把这份东西递上去的渠道，这会儿正会同公关部的部长再次落实。 到中午的时候，何园给艾明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刚认识一个很有能量的人，可以帮着艾明辉把这件事做成石锤，让艾明辉等他过去再说。 到了下午两点多，何园才兴高采烈地过来了，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你知道什么叫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吗？” 艾明辉回了他一个白眼：“哪有这等好事？你确定自己不是上当受骗了？” “怎么会，”何园很自信：“我们今天的聚会是临时起意，几个在京城的同学突然想聚一聚，就约着一起吃饭了。” “饭桌上才知道，我们同宿舍的老三新谈了一个女朋友，他女朋友的叔叔就是纪检部门的一个领导，我刚才已经偷偷跟他说了，咱们的检举材料，必须要送到上面才好，让他女朋友帮着找个渠道。” 艾明辉详细询问了何园同学女朋友的姓名、年龄，又让达明文旅公关部的人帮着查了一下，这个关系还确实有可能是真的。 艾明辉就让自己的助理整了一份文字材料，连同方才刻出来的光盘和那一份体毛的原件一起交给何园，让何园去找他的同学，商量一下怎样才能自然地把东西送上去。 回到市里，罗嘉就联系了一个跟艾清泉比较熟的朋友，请他给艾清泉传个话：自己有事想找他聊一聊。 半个小时之后，这个朋友给他回话：艾清泉现在正在去欧洲的飞机上，估计要到明天上午才能联系上。 罗嘉没辙了，他根本就没想过去找艾明辉，这小子的德行，他也听圈内的朋友转述过，是个经常将亲爹都气得大喘气的人物，自己这样贸贸然地找上他，不啻于自取其辱。 罗嘉的心里其实另有计较，今日之事，挽回的可能性不大，以艾清泉的精明，断然不会相信他们之间能够化敌为友，既然做不了朋友，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也不会做农夫和蛇里的那个农夫。 既然大错已经酿成，他现在也要做最坏的打算，该切割的切割，该销毁的销毁。 就在罗嘉争分夺秒地善后的时候，柳小晗跟刘清宇一起，到了晨星所在的医院。 黄晶正在劝晨星吃饭，一碗米粥晨星只喝了几口，就不吃了，黄晶很无奈，见小晗过来了，拉着她的手悄声道：“我都快愁死了，她这一段时间都吃不下饭，人眼见地瘦了下去……” 晨星确实瘦了不少，包子脸都快成鹅蛋脸了，小晗有些心疼，幸亏她早有准备，她对黄晶眨眨眼：“你放心，看我的。” 小晗坐到晨星的病床前，让刘清宇搬过来了一个大纸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