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沈碧落还想着用什么借口去落斋,毕竟画笔这东西,只要是书斋都有的卖,小无忧刚转到工笔画上,没必要刚开始就用最好的。 她定的那些东西,特别是落叶笺,上次那半刀师傅就用了月余,这才十来天,自己再去,显然过于心急,一个不好,反是弄巧成拙,引得秦子墨那厮起了疑心。 可门口这一吵闹,她再去落斋,倒有些使性子的意味,她索性也不回避,直接让盛二驾车去“落花流水”。 至于后面那些尾巴,也不能贴身跟着不是,总有疏漏的时候。 他们到时,阮时靳正细声交代身边一个小厮,见到她进来,眼神微有闪烁,随即扯开嘴角,笑着迎了上来,“沈姑娘!” 还未等她有所回应,他便再道,“您今儿真赶巧了,另外半刀落叶笺刚刚送来,不过......”他眉头突拧,似有疑难。 “怎么了?”沈碧落顺口问道。 “这原本就是姑娘您定下的,小的本不该麻烦姑娘,可落斋一个老顾客见了,非要这落叶笺,姑娘可能?”阮时靳谨小慎微,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 “不能!”沈碧落一口拒绝。 “姑娘,这......”阮时靳一脸为难,轻声道,“姑娘,这贵客如今就在后堂里头,他令人将落叶笺扣押下了,姑娘您能否亲自去交涉下!” 见沈碧落不为所动,他几乎用着求情的语气,道,“姑娘,您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的,开门做生意的,我们谁也得罪不起不是!” 沈碧落表情微微有些冷沉,阮时靳是铁了心要她进后堂,必然是他那好主子亲自来了。 她心中冷哼一声,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没想到才短短三年,就又要见着了。 她冷笑道,“如你所愿!” 竟然劳他大驾,不去见见,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不是。 “请!”阮时靳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他还真担心她当场甩脸子。 ······ 说是后堂,其实也不过与前头隔了一个花厅,穿过花廊,刚掀开后布帘子,便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子里闷的让人窒息。 一着白衣细花暗纹锦服的儒雅美男靠坐在美人塌上,一头墨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箍着,顺滑服帖,似上好的丝绸。 估计维持这个姿势已久,听到声响,他猛然抬头,眼神还有些迷茫,半响,却绽放出如花灿笑,“你来了!” 沈碧落凝神半响,皱眉进了屋子。 “盛二,去把窗户打开!”张怀之见她拢眉,忙令盛二去开了窗户。 他记着以前无论天儿多冷,但凡屋里点了炉子,她总要开着窗户,说,待在密闭的空间容易透不过气。 “主子!”盛二有些犹豫。 “没事,你替我将毯子拿来就是了!”张怀之坚持,转首朝沈碧落道,“不过就是染了风寒,他们就爱小题大做!” 沈碧落微微点头,难怪总觉得他面色过于苍白。 “过来坐!”他坐起招了招手,神色温和。 沈碧落秀眉微蹙,正犹豫间,张怀之面色有些惨淡,轻咳两声,语气颇是委屈,“怎么,如今连坐哥哥身边都不愿意了!” 沈碧落一愣,是啊,如今都退回到哥哥的位置上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遂大大方方坐下,中间隔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的正是另外半刀落叶笺。 她伸手摸了摸落叶笺的边角,眼神回避他的视线,冷硬问道,“可联系上宁太妃了?” 半响,却没得到回应,沈碧落抬头,瞬间掉入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中,她心中一咯噔,脸色更加阴沉。 然对方似无所觉,继续用那双蕴含无限柔情的星眸盯着她,似一汪大海慢慢将她沉溺。 沈碧落指尖微掐手心,正要再开口,对方却先问道,“你过的好吗?” 沈碧落心中一沉,脸上却挤出灿烂笑意,“很好!” 良久,张怀之嘴角略带苦涩,说道,“我过的不好!” 没有你的日子,度日如年。 沈碧落秀拳微松,轻叹了一口气,“表哥,我来,并不是与你叙旧!” 张怀之嘴角的笑意冷凝,苦笑道,“你当真如此恨我!” 沈碧落终是对上他的眼,眼中再无波动,“表哥若是不愿帮忙,直说便可!”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张怀之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沈碧落眉尖紧蹙,终是没狠得下心,转身到炉子边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喝点茶缓缓!” 张怀之却没有接过茶杯,反是拉住她的手腕,咳声阵阵,“不要走!”神情无比凄凉,徒地惹人心碎。 沈碧落心中烦闷,但仍旧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你先喝口水!” 张怀之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咳嗽微微有些缓解。 沈碧落见他有所好转,抽回了手,将杯子放在他面前,重新坐下,道,“你见着宁太妃了?” 她心中已有几分把握,他怕是见了宁太妃,才会亲自送消息过来。 她可不敢往脸上贴金,认为他是旧情未了。 果然,张怀之又喝了几口水,将咳嗽彻底压了下去,才微哑着嗓子道,“宁太妃说,已无子,何来孙!” 沈碧落一颗心沉落到底,宁太妃这意思是不打算管小无忧了,果真传言不假,这天下最硬的心,莫过于南襄宁太妃。 她脸色一时难看异常,是啊,一个能将亲生儿子送上刑场的心狠太妃,又谈何奢望,让她去救一个素未蒙面的孙子。 是她太过单纯无知了。 沈碧落落寞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如此,我先告辞了!” 如果连宁太妃都袖手旁观,她又谈何救小无忧,自己如今都尚且身陷囹圄,且谈的了救别人出深渊。她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将自己作到这等地步。 “我能帮你!”背后传来张怀之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清透。 沈碧落转身看向他,还是那眉那眼,却又觉得,并非往日那人。 “我可以帮你离开他!”张怀之又再重申了一遍,神色却隐在光线中,让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