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不过，一直不让皇上来看明夷好吗？”淑慧长公主果断的转移话题，明夷都快生了玄烨依然不能出现在明夷的面前，要不是明夷不许，淑慧长公主定要先骂玄烨。

    说什么放在心上的人，怀着你的孩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多辛苦，连来陪着人都不行，说出去不怕笑死人？

    “没什么不好的。你少在明夷的面前提起玄烨。糟心！”太皇太后打从玄烨做下换药的事，让明夷有了身孕之后，看玄烨亦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淑慧长公主明了。

    “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生儿育女的人之常情，要是玄烨不肯让明夷生子，你生气是正常，但你现在反过来，玄烨都能不管蒙古那边的事，让明夷生下孩子，额娘倒是真不高兴，连带看皇上的眼神都变了。”

    百思不得其解其听原因，淑慧长公主问过几次，要不是在明夷的面前不能提，她定然先问明夷，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头痛，“你不懂的事少问。总之莫提皇上，在明夷的面前也少提孩子。”

    “那么大的肚子，明夷天天顶着寒风跑出去运动，用得着我提？”淑慧长公主望向不远处的明夷，明夷似是有些累了，叫人扶着走得直喘气，辛苦至此，淑慧长公主同样心疼。

    察觉有什么视线要吃人一般，淑慧长公主回过头一看，太皇太后半眯起眼睛正盯着她，淑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会被太皇太后如此地瞧着，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咽着口水问，“额，额娘，怎么了？”

    话说着不由自主的结巴了，求生欲极强地看了看四下，谁能来救她来着？果断地拉过苏茉儿，苏茉儿…

    “公主，你这是？”苏茉儿突然被拉出来，那叫一个莫名，淑慧长公主瞄了太皇太后，“额娘要吃人。”

    太皇太后气得不轻，淑慧长公主就是记不得太皇太后说的话，太皇太后也是拿她没有办法，指着淑慧长公主道：“你若是管不住你的嘴，回城去，回你的公主府好好的住着。”

    一个说不通的女儿，太皇太后决定放弃，再不说了，淑慧长公主回公主府呆着去。

    淑慧长公主捂着嘴赶紧的道：“我不说，我保证再也不说。”

    都到这个份上，要是再说错话，完全要被赶出去，淑慧长公主可不敢不拿太皇太后的话当回事。

    太皇太后再瞪她一眼，眼神中尽是警告，莫以为太皇太后仅仅是在开玩笑。

    这么被亲娘警告，淑慧长公主莫可奈何！自从香江怀孕开始，所有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她就不明白好好的一桩事情，怎么气氛就如此诡异。

    每回提起孩子，太皇太后都警告淑慧长公主，绝对不许在明夷的面前提一个字，要是她敢不听，马上给她滚回城去。

    苦哈哈的淑慧长公主回京不就是想陪着亲娘。一丁点惹亲娘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为此纵然心里有千般万般的疑惑，也得老老实实的绝口不提。

    “太皇太后，格格腹痛。”淑慧长公主讨好的冲太皇太后笑着希望太皇太后千万不要揪着这事不放。她都答应了，关键时候扶着明夷，走路的百尺无枝大声的叫嚷起来，明夷的额头尽是冷汗。

    太皇太后刚刚正教训着淑慧长公主，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淑慧长公主，大步流星的走向明夷。百尺无枝也扶着明夷正往回走，淑慧长公主也松开了苏茉儿，急急忙忙的冲明夷走来，“这是要早产。”

    “去喊齐嬷嬷来。”那不是废话吗？月份都没到，自然是早产。太皇太后一看明夷的情况，大声的吩咐，让人立刻去找接生嬷嬷。

    “快扶明夷回去。”找人得找人，也得扶明夷回去躺着。

    “不用外祖母，我再走走。羊水没破，虽然有些痛，走久一些，一会儿更好生。”生产那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丢了小命，明夷完全不想就这样死去，她要活着，一辈子还很长，她要活下来，活得长长久久。

    太皇太后没来得及开口，淑慧长公主心急如焚的催促，“都什么时候了还走什么走，赶紧回屋躺着。”

    明夷这些日子没少听金靖和接生嬷嬷普及如何顺利生产的知识，比起淑慧长公主一知半解来，明夷定然更相信他们这些专业人士。

    “这事听我的。”明夷严肃的告诉淑慧长公主，这桩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听她的。

    淑慧长公主拿明夷没办法，干瞪眼，最后想起太皇太后，转头看过去，希望太皇太后能管管明夷，这个时候了就别意气用事行吗？

    “没事，明夷的体力好，想走就再走走。若是羊水破了，你得听话立刻回屋。”太皇太后也同明夷一起听过这些事，虽然和之前太皇太后亲身经历过的有些差别。不过太皇太后也想起生产之际面临过的情况，也觉得此时此刻应该按太医和接生嬷嬷说的办。

    一个明夷胡闹也就算了，万万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还支持。

    淑慧长公主急得抓头想拦，注意到太皇太后和苏茉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太皇太后扶着明夷一道走，苏茉儿退了去，生产在即，该准备的还得准备。

    事到如今非淑慧长公主一人出声说话就能改变。金靖和接生嬷嬷齐嬷嬷很快到，金靖赶紧上去给明夷号脉，情况确实还好。

    “太医来了，现在就听听太医怎么说，你赶紧回屋去。”淑慧长公主看到金靖过来，满心欢喜，以为金靖会帮忙劝明夷回去躺着。

    “不妨事，才刚开始阵痛，离生产还早着，格格若是有力气再走走。”万万没想到金靖开口反而是站在明夷那一边，旁边的齐嬷嬷也连忙点头道，“再走走把胎位走正，一会儿生产的时候更容易。”

    得，所有人都认同明夷说的再走，走那就走吧。

    这个时候淑慧长公主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翻来覆去的想了想，还是没想到有什么事能忘了。

    明夷走得满头大汗，大冷的天，里衣都被渗湿了，身上的阵痛越来越明显，看情况差不多，金靖和其嬷嬷赶紧让明夷回去躺着，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

    产房里一应用物都准备好了，到现在羊水都没破，苏茉儿赶紧给明夷拿些吃的，不管明夷吃得进吃不进都要努力吃。

    “小格格你得多吃点，吃了一会才有力气。”给明夷准备了汤水，不断的喂入明夷的嘴里，明夷痛得难受，却也听苏茉儿的话能吃就多吃点。

    静宜园几乎所有的主子都是女人，这个时候都在屋里陪着明夷，太皇太后更是不断的给明夷打气，“没事不用害怕，生儿育女理所当然，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把孩子生下来，所有一切痛苦都会结束，无论孩子好不好，这些事情都能解决。”

    一直困扰在明夷心中的是什么？太皇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结果出来，明夷的恐惧正是痛苦的来源，会都解决的。

    “外祖母，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的。”明夷肯定地告诉太皇太后，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在最痛苦的时候，明夷都没想去死，现在更不能死。

    太皇太后紧紧的握着明夷的手，“好，好！”

    连声的道着好，不知是对明夷的期盼，还是对上天的祈求。

    明夷越来越痛，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身体是不是自己的，静宜园那么大的动静，玄烨一直都在等着今天，从听到消息开始，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

    当时玄烨就想冲进去，还是旁边的林兴拉住他，一声声地道：“皇上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玄烨想要挥开林兴的手，林兴好言相劝，“产房污秽，要是冲撞了皇上该如何是好？皇上不能进去。”

    “放手，从现在开始，不要跟朕说不能两个字。”玄烨明显不善，这个时候挥开林兴的手，不由分说地进去，太皇太后和淑慧长公主都在陪着明夷给，明夷打气。

    羊水已破，宫口已开，现在是明夷出力的时候，太皇太后不敢离开明夷一步，生怕明夷有个万一。

    玄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满目不可置信。

    “皇上。”看到玄烨的人慌慌张张的全都拜下，玄烨却不理会他们，嘱咐地道：“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不得怠慢。”

    箭步上前，想要走到明夷的身边，淑慧长公主的反应最快，看到玄烨拔高声音尖锐的问道：“皇上你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

    意识到玄烨站在眼前，淑慧长公主催促玄烨赶紧出去，这里不是玄烨该来的地方。

    “我看看明夷，我陪着她。”玄烨想起之前常宁福晋生产的时候明夷说过的话。

    这些日子以来玄烨虽然不敢出现在明夷的面前，但是明夷有多辛苦，玄烨全都看在眼里，生产是女子的一道难关，明夷在这个时候无论想不想见到玄烨，玄烨都希望可以陪着明夷度过。

    太皇太后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果然是玄烨，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玄烨却不管不顾走过来，站在明夷的面前，轻声地道：“明夷你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我们打的赌很快就能立见分晓了，你熬了这么久忍了那么久，不就是要等到这一天吗？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亲眼见证。”玄烨在这个时候还提起他们打的赌，纵然明夷已经痛得快麻木了，在看到玄烨的那一刻，听着玄烨的声音，明夷看着玄烨艰难地道：“你的手，伸过来！”

    没有人想到明夷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玄烨没有丁点犹豫的伸出手，放在明夷的面前。

    本来太皇太后抓着明夷的手，这个时候明夷挣开，伸出来抓住玄烨的手，玄烨大喜过望，下一刻明夷顺过玄烨手上的衣裳，张口咬在玄烨的手腕上，拼尽全力的咬，这个时候的明夷有多痛，她就要让玄烨感受到她有多痛。

    不仅是今天的痛，还有之前明夷被玄烨强加在身上的一切，明夷都想还给玄烨。

    玄烨被突然的一咬，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血渍渗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玄烨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太皇太后和淑慧长公主都没有想到明夷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狠狠的咬在玄烨的手上。

    看着血不停的滴落，淑慧长公主心急地唤道：“明夷够了，赶紧松口，再不松口，皇上的手就要废了。”

    废了就废了，玄烨毁了明夷的一生，明夷最不情愿的事都是玄烨强迫明夷做的，废玄烨一只手算什么？

    “格格，格格快用力，看到孩子的头了。”在明夷使出吃奶的力气咬着玄烨的时候，为明夷接生的嬷嬷，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喊出来，能看到孩子的头就意味着快了，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明夷在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身边的人都在说着什么，身下痛的如同被生生撕裂一般，咬着玄烨的手，她拼尽力气的咬着，只想把心中所有的恨意和厌恶全都宣泄出来。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身下一松，明夷也没有了力气，终于松开咬着玄烨的手，纵然满嘴的血腥味，明夷都一无所觉，甚至冷冰冰的望着玄烨，“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休想再强迫我做任何事。”

    这是一句宣告，所有玄烨能够伤害明夷的，到现在为止，玄烨都已经做完了。

    不给明夷想要的自由，不顾明夷意愿的将明夷留在他的身边；让明夷生下一个她不想生下的孩子，从此以后明夷还有什么在意的吗？

    这一切明夷都忍受了，一切也会有个了结，孩子，她要看看孩子。

    “是个小阿哥。”玄烨的手在滴血。但是玄烨好像浑然不觉，只是注意着明夷，方才再说出那句话的一刻，所表露出来的无所畏惧。

    一旁都是道贺的声音，玄烨收回看向明夷的视线，走到孩子的身边，被洗干净的孩子被人包裹起来，发出一阵阵哭声，声音十分洪亮。

    玄烨伸手抱过孩子，同时也检查起孩子来，四肢齐全，并无异样，玄烨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

    “孩子让我看看。”身体叫接生嬷嬷处理好了，这个时候明夷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孩子有没有…

    玄烨满心的欢喜，抱着孩子在怀里，听着孩子的哭声，纵然那个时候看到明夷对孩子的态度有一些不确定，这个时候的玄烨都为这个孩子而欢喜，这是他和明夷的孩子。

    但凡想到这一点，玄烨便觉得皱巴巴，看不清模样的孩子，很是像明夷，尤其像很多年前刚被从科尔沁送到京城的明夷。

    也不知是怎么的，或者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和明夷的点点滴滴，反而越发的清晰，在襁褓中的明夷，唤出玄烨哥哥的明夷，每一个都特别的鲜活。

    “是个健康的孩子。”至少孩子看起来身体并无残疾，声音十分洪亮，玄烨相信上天绝不会让他和明夷的孩子有任何的缺陷，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明夷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让金靖近来不仅要给孩子看看，也得给玄烨处里伤口。

    “看看孩子。”金靖上来第一时间要给玄烨处理手腕上的伤口，玄烨却让他查看孩子，确定孩子的情况。

    金靖不敢迟疑地应一声，连忙为还在哇哇大哭的婴儿号脉。

    刚出生的孩子其实脉都不怎么容易摸得到，金靖很艰难的查看孩子的眼睛嘴巴耳朵，“小阿哥十分康健。”

    从孩子的哭声中至少听出中气十足，而且并无明显的特征，现在金靖并不能确定孩子如何，只能从表面确定孩子看起来很康健。

    “明夷，抱抱孩子。”玄烨想将孩子递到明夷的手里，没想到明夷毫不迟疑的转过头，“不必。”

    孩子康健，她和玄烨打的赌又是她输了，纵然输了这一回又如何？玄烨之所以费尽心思，不顾明夷意愿的非让明夷生下这个孩子，无非就是想让孩子拴住明夷，让明夷心甘情愿的为了孩子永远留在玄烨的身边，然后一步步的对玄烨妥协。

    明夷刚刚和玄烨说过，这是玄烨最后一次伤害到她，从今往后无论玄烨想做什么，都休想让明夷难受。

    没有人想到明夷竟然抱都不肯抱一抱孩子，或者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一时之间屋里都是孩子的啼哭声，场面一度尴尬。还是太皇太后上前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啼哭的孩子，刚过了太皇太后的手里，竟然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从明夷拒绝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开始，太皇太后让苏茉儿去查到那些像明夷和玄烨一样表兄妹成婚的人，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查到的结果让太皇太后触目惊心，这些日子不仅是明夷痛苦挣扎，太皇太后同样也是寝食难安。

    现在看到这样皱巴巴，但是中气十足的孩子，至少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像那些人家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太皇太后的心中便只剩下欢喜。

    往后纵然她不在了，总有这个孩子陪着明夷，这样便够了。

    “这是皇上的四阿哥，皇上该为孩子取名。”淑慧长公主虽然对明夷的所作所为想不明白，毕竟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中气十足的，哪个当母亲的不应该感到高兴，明夷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神色复杂，连抱都不肯抱一下孩子。

    心中有许多的困惑，又想起太皇太后再三叮嘱孩子的事情，不要在明夷的面前多提。

    罢了罢了，这些事都是年轻人的事，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何必多管。

    今日孩子诞下，明夷也平安无事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淑慧长公主比较想知道玄烨准备帮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

    孩子的名字，玄烨早就想好了，这个时候随口答道，“胤禛，禛，以真受福也。《尚书》又云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上天听到朕的祷告，赐给朕这样健康的孩子，是朕的福气。”

    不难看出玄烨的喜悦，最大的欢喜莫过于这个孩子是明夷为他诞下的，这是他们的血脉。

    “不错，名字取得极不错。”太皇太后听到这样的寓意也十分高兴，抚过孩子的小脸轻声地道：“胤禛，胤禛啊！这辈子唯盼你如阿玛所愿，一生康健，这也是你额娘所愿。”

    说着话望向别过头的明夷，所有人的欢喜都和明夷似乎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局她终究又输了，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输。

    她会让玄烨知道，一个孩子就如同玄烨运用他的权势，利用他是皇帝的这一点将明夷强留在身边，可是终其一生，明夷都不会因为玄烨的所作所为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