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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许涵昌想,那又怎么样呢。 这盘菜他已经吃过了,差点没被毒死。谁爱吃谁吃,反正他不吃。 许爷爷见许涵昌不知道卓闻的感情状况,更放心了,这一看就坦坦荡荡,要真是有什么猫腻儿,能这么轻描淡写? “嗨,这套闹的,幸亏我下午也没跟小卓说什么有的没的。”许爷爷早就忘了自己下午是怎么把对方当成准孙媳妇提点试探的。 许涵昌走到旁边,把灶里的火头扇旺了点,淘好的米下锅。 “有这么个朋友也不错,我听他说他上了B大,和你学校离得远吗?”许爷爷坐在那个小板凳上,捡起卓闻没择完的几根扁豆继续弄。 “不算朋友的,爷爷。”许涵昌蹲在那里,看着灶里的火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爷爷看出点端倪:“怎么,小卓是不是得罪过你啊?” 这孙子一向人缘好,对人也实在,听这话,似乎很不待见这人。 许涵昌摇了摇头:“没有,也不算。就是您做手术那年......我找他借过钱,他没、没借给我。” 许爷爷大手一挥:“嗨,涵昌,你这么想可不对。人家小卓不管多有钱,人家有什么义务帮啊?帮咱们那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现在欠着小诺的钱我心里都不踏实,可别为了这事儿埋怨人家。” 许爷爷是真的不愿意欠别人钱。这两年不光许涵昌到处打工,许爷爷也经常跟着村里的老人干点儿手工活,能攒一点是一点。 许涵昌听了这么一顿,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许爷爷看孙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家里条件太差,许涵昌虽然从不表现出自卑,但内心是极度敏感的。 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他不是不脆弱,是生活由不得他脆弱。 他不是不怕吃苦,也不是不怕丢人。 在剑北旁边的烤rou店打工的时候,被路海平那小混混支使着烤rou,让那么多穿着校服的同学包括卓闻看着,他难道就不觉得难堪吗? 去找已经跟他分手、已经打不通电话的卓闻借钱那时候,他不觉得丢人吗? 谁不想活得舒舒服服。 许涵昌只是更怕穷。 他过够了第二天的饭钱都不知道怎么弄到的日子,过够了提着包站在街头无家可归的日子,更过够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在医院里,却因为医药费凑不够只能等死的日子。 穷这个字眼,从他生下来到现在,紧紧烙在他身上,已经病入骨髓。 许涵昌因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总不敢住宿舍,在经济紧张的情况下近乎奢侈地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租房。 他的同学都笑称他为打工皇帝,实现了经济自由。许涵昌听到这样的调侃,已经能同样笑着跟对方打趣了。 打工皇帝就打工皇帝吧,只有还有欠债,他就不能停下来。许爷爷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心疼。 “性格合不来,不处也好。”许爷爷拍了拍许涵昌的肩膀,“我们涵昌这么多好朋友,不缺他一个。” 许涵昌把笼屉端出来,祖孙俩端着饭菜走到东屋,在寒冬的夜里留下一路烟火气。 小宋一觉醒来,发现卓闻还在村口站着,后座上的饭菜打包盒都没拆,摇了摇头披上衣服,走到他身边。 “老板,咱们回去吧?”小宋把旁边木桩上搁的烟灰缸拿起来数了数,嚯,小半包烟都进去了。 卓闻手里夹着最后一根,他并不抽,只是借那个味道刺激自己。 烟雾缭绕,脸色苍白,瘦骨嶙峋,跟快升仙了似的。 小宋想到罗攀的嘱咐,劝道:“林秘书他们已经查好了许老师的情况,您不回去看看?” 卓闻心里清楚这是劝他的话,真查好了往手机上一发不就结了,何必还要他亲自回去看。 “嗯,走吧。”他看了一眼许涵昌家的方向,把着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碾灭,揣着上了车。 许涵昌第二天要回学校,许爷爷给他打包了一些自家做的面条,还有许涵昌他二爷爷送的很多藕。 许涵昌本来只需要背着书包,如今左右又提了蛇皮袋子,跟要进城打工一样。 “爷爷,别拿了。”许涵昌实在是提不动,“我这一张票上去占三个人的地儿,司机不膈应我吗。” 许爷爷发愁地看着那一筐新鲜藕:“唉,你二爷爷昨晚踩藕踩到半夜呢,这么冷的天......许诺那小子也不在国内,带回去给房东,给你同学,别糟蹋了啊。” 许涵昌无奈,只能提着沉甸甸的大包出门。 许爷爷送他送到村口,一辆小轿车在清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涵昌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许老师!”小宋打开门跑出来,“许老师,我送您回去吧。” 许爷爷不解地问:“这是?” 小宋人憨厚朴实,对着许爷爷点头哈腰:“爷爷您好,我弟弟跟着许老师学过一段时间的课程,成绩提得特别快,今年考上剑北了!谢谢谢谢!” 许爷爷被迫跟小宋热情握手:“没事,没事。” 小宋打开后座,从许涵昌手里抢过蛇皮袋子:“来来来,放这儿!” 许涵昌从来没有经过应酬里抢单、推让的场面,自然是在小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下意识地往车里瞄,卓闻竟然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