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在线阅读 - 第1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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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一座小院门前灯笼高悬,跳跃的烛火描绘着门边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灯笼里露出的烛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辉,整个人熠熠生辉,近在咫尺,却又似隔着云端遥遥相望。

    谢谙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优美的词语来修饰此刻的江景昀,最后只能默默把他比作一团火了。

    是那团能照亮他回家路的火;是那团默默温暖着他的火;是熄灭之后又再度燃烧起来带给他希望的火。

    本来劳作了大半天的谢谙在看见江景昀后,那满身的疲倦登时消失殆尽。他眼底积攒起盈盈光亮,嘴角咧得老开,欢欢喜喜地喊出一声:“二哥哥,回来啦!”

    江景昀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时,正在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不耻,准备离去时双腿却不听使唤,就跟被黏力十足的浆糊给牢牢糊住了,怎么也迈不开。

    他只能兀自瞪着门板生着闷气,好在谢谙及时赶回,否则这门板都要被他卸下来。

    “做什么!”听见熟悉声音的江景昀总算是松了口气,面上表情依旧绷着,待瞥见谢谙那满身的泥土时,嫌弃道,“泥鳅成精了?”

    黄牙屏气凝神,尽量迫使自己成为隐形人。他背贴着墙壁,跟条毛毛虫似的,一步步地往里面挪着。

    “弄完了。”谢谙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那些西瓜,以后会长得好看些。”

    “二哥哥,你是在等我吗?”谢谙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

    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可能,他害得江景昀受了那么多苦,人家没怪他就是天大的恩赐了,还奢望着其他。

    “哦不,二哥哥,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的。二哥哥这肯定是在赏月呢。”谢谙极力敛去心头的酸涩,干笑几声,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嘴上虽这么说,可私心里还是想奢望一下江景昀是在等他。

    “今晚这月亮好啊!星星又亮!真是个不错的天!”谢谙极为夸张道,“有首诗写得好。‘小时不识月,呼作……呃。”

    最后的“白玉盘”终究揉碎在唇齿间,因为谢谙抬头发现原本还悬在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了个严实,光彩尽失。

    别说月了,就连星星都没有。

    “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啥啥啥……”谢谙又立马换了首诗,结果还给忘了后面的几个字。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任凭谢谙脸皮再厚,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说辞尴尬。

    他抿了抿唇,呆呆地站在原地,讪讪地看着江景昀。

    “在等你。”

    见谢谙这蹩脚而又不断努力寻找话题的模样,江景昀心头那点烦闷被夜风吹拂干净,连带着心湖都跟着荡漾起波澜,连带着素日里惯常的伪装也卸下了。

    “嗯?!”

    谢谙倏地转过头,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江景昀,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席卷眼底的惊喜似那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只等着枷锁解开。

    不知是谢谙这模样太过滑稽,还是这夜风太过凉爽,又或者是一别经年疏远的尴尬与冷清。

    江景昀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再保持着自己金贵的面子。他深深地看着谢谙,把藏匿心底多时的心绪简洁干脆地呈现出来,一字一顿道:“谢谙,我在等你。”

    “一直都在。”

    “谢谢。”

    谢谙漆黑的瞳孔不知何时蓄满水珠,潋滟波光捻着橘黄的烛火作伴,粼粼水波间清清楚楚倒映着谪仙般的人物。

    他哆嗦着嘴唇,大脑被喜悦充斥着,一片喜庆欢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不住地说道:“谢谢,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

    “二哥哥,真的谢谢你。”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想要伸出手抱住眼前人,却在钻入脖间的一缕清风捻来的酸臭味中回过神。

    谢谙适时停住脚步,对着仅半步之遥的江景昀眨了眨眼,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上太多汗,我得去洗洗。”

    江景昀背在身后紧握的手也慢慢松开,掌心的热汗恋恋不舍地远去。

    他转过身,有些懊恼地拧着眉,却又故作淡然道:“厨房后间。”

    谢谙让江景昀先走进去之后,赶忙丢下手中的木桶,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不大的院落里四处逃窜,最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待谢谙拿起水瓢往头上浇完最后一瓢水的时候,他顺手往一旁的木架上抓了一把,才发现掌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静默片刻后才猛地发现自己没拿换洗的衣裳进来!

    谢谙有些为难地拿起手中的浴巾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只能遮住一小块地方,而且还是不动的情况下,这要是动起来……那还得了?

    谢谙低头看了看身上那密密麻麻跟棋盘般纵横交错的伤痕,默默收回了即将踏到门边的脚,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掰着手指,暗暗算着时辰,想着等大家都睡着后再回去拿衣服。

    谢谙在里面坐了半个时辰,江景昀也在外面的廊庑下站了半个时辰,如画的眉宇间积攒着乌云,目光沉炽,不时瞥向紧闭的门扉,鬓边垂下的一绺长发亲昵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却不想也染上些许阴霾之色。

    伸到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分明是极为优雅的动作,却莫名带着几分忿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