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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啊。”泰安帝身子稍稍前倾,看着谢谙,眸子微敛,长叹一声,“差不多行了啊。” “嗯?”谢谙眨了眨眼,静静看着泰安帝,总觉得他一开始并非是想说这话。 泰安帝偏过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只能摆摆手,道:“都回去吧。” 谢谙有些诧异泰安帝的反应,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只能跟着江景昀一同离开,暂且放下疑惑,心里开始划算着今晚能不能顺利住进落花时节的偏院里。 泰安帝背靠在椅身上,单手撑着头,不时摩挲着冕毓上的流苏,望着谢谙离开的方向出神。 “君上。”薛毕端着榉木托盘走了进来,低低唤了一声。 泰安帝回过神,扫了眼托盘里青瓷碗里盛着的暗红色的液体,眼睫低垂,又看了看指尖上因常年拿笔而结成的茧子,失神片刻,继而又喃喃道:“薛毕啊,你说假的,会成真的么?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 “君上在说什么?”薛毕茫然地眨了眨眼,微微侧了侧身,歉然一笑,“许是年岁大了,老奴的耳朵都不中用,隔得远些便听不清对方说什么。君上莫怪啊。” “年岁大了?你个老奴才。”泰安帝嗤笑一声,“你比孤还小两岁呢。” “什么?君上,您说什么呢?不喝药?”薛毕把耳朵不好使的功力发挥到底,还极为配合地放下托盘,然后掏了掏耳朵,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行不行,近来君上总说头疼,这药还是得喝的,放心,不会苦的,一点也不苦。” 泰安帝:“……孤又不是他江二,拿来吧。” 出了宫的谢谙还是没能如愿以偿随着江景昀回景王府,更别提住进落花时节了。 一是因为一直候在宫门口的谢辞发挥了他那不要脸的工夫,直接把江景昀带回了瑞王府,二来便是谢谌找上门了。 “我家酒楼?”谢谙看着手中的信纸,惊讶地看着无常,“谢谌府上送来的?” “是魏王亲自送来的。”无常纠正道,“说是想与王爷叙叙旧。” “没见的时候想我,见到的时候又想我死。”谢谙掌心慢慢合拢,雪白的纸张骤然间化作齑粉,追逐着清风造访厅堂。 “行吧。我这就去会会这久来不见的好哥哥,顺带算算账,再亮亮自己的底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完了,谢谌这个狗东西来了,我还是想好好恋爱。 谢谌:不,你不想。 第103章 二哥哥,我中计啦 若是放在之前,谢谙根本不会把谢谌放在眼里,毕竟就算他谢谌再厉害,那也是仰仗别人,自身也终究是个连金丹都结不了的废物。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谢谌习了三生外物,走了偏门,本事到底有多少,也无从而知了。 谢谙收敛以往的对谢谌的轻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到信中提及的那间厢房位置,门口并无人守着,敲门之后也未曾有回应。 谢谙连着敲了两下便也放弃了,转身打算离去,刚迈开步子就听见桌椅敲击地面的沉闷声交织着瓷器碎裂声隔着狭窄的门缝钻入耳中,隐隐约约闻得几声痛苦的呻.吟。 那声音似曾在哪听过。 谢谙试着推了推门,才发现门闩被人从里面落下。 屋内再一次传来撞击声,听得人心头又是一颤,那呼痛的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恍如在牢笼里死死挣扎的死囚。 谢谙能肯定这是谢谌的计谋,他若进去便是正中他下怀。可是里面那人的声音他越听越熟悉,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谢谌如今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于他而言哪里还有什么良善,也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人成为了他的棋子。 思及此,谢谙也不再犹豫,直接踹开门走了进去,然而屋内的场景却是令他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 竟然是魏王妃! 那个好不容易保住半条命的魏王妃此刻竟然衣不蔽体地躺在血泊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痕迹。 记忆中那个高贵端庄的女子如一朵半蔫的花,光彩尽失。枯黄的发丝拉扯着一边碎裂的瓷片,扯着点点殷红唱着悲歌。本该秀美的脸庞上盘踞着纵横交错的血痕,鲜红的血珠不住滚落着,在灰褐色的地板上晕开朵朵红莲,仿佛正在逐渐打开的地狱之门,贪婪且又冷漠地吸食着那岌岌可危的魂魄。 谢谙呼吸微滞,心头仿佛被重物撞到一般,五脏六腑瞬间搅和在一起,疼痛难忍,藏在内心深处的苦痛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拽了出来,恐惧与愤怒交织而来,惊起一阵觳觫。 他强忍着不适别过头,召出了小心竿,扯过一边软榻上的薄毯让它给魏王妃盖上。 “小jiejie不要怕呀,崽崽给你盖上。”小心竿笨拙地抖落毯子盖在魏王妃身上,替她遮掩去身上的狼狈,“不哭不哭,崽崽给你呼呼啊。” 魏王妃那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一瞬间的波动。她艰难地转过头,卷翘的睫毛簌簌抖动着,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冲刷着脸上遍布的血渍,可眼底的绝望与痛苦怎么也冲不散。 她静静地看着谢谙,指尖和着黏腻猩红的血液,好似粘上了世间黏性最强的糨糊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她沉默许久,嘴唇剧烈颤抖,艰难地道出一句:“别……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