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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想趁着婚期,养jīng蓄锐些时日,然太多事偏偏不随人愿。喁琰支着头,翻着近日来纷纷而至的奏折,当后宫的争斗波及到了朝堂上,连他这皇帝都会乱了阵角。 堂下跪着不起的将领们,更是让他心烦。静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终于健锐营都统忍不住开了口:皇上,后宫之事原是微臣们不该过问的,然此事已是到了不得不办之时,流言说多了自然都已被人奉为了事实,若是在姑息下去,只怕会乱了军心,和仪亲王一战在即,到时怕是我们会少了好多的胜算! 喁琰抬首,重重的将奏折摔于案上,沉住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厉声喝道:是朕平日里太放纵你们了吗,还是说你们怕朕太过昏庸无道牵扯上了红颜祸国的骂名! 臣惶恐!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时候军心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若不办他何止是少了胜算,而是压根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了。他纵容的不是这些将领,而是那群后宫的女人们,这些年的睁一眼闭一眼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大难当前,没有体恤,没有辅佐,反倒给他添尽了麻烦。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这事儿朕会尽快处理,权宜轻重自会拿捏,还由不着你们来这儿联名觐见。他疲倦的开口。 他心底清楚的很,暂时劝退了这些人,却并不代表真平了这风波。这事儿他越是拖损失的便越多,多到他不敢去计算。被bī至这地步他还能怎样,叶赫那拉亡建州,多可笑的说法,只因那是太上皇临终前的jiāo代,便被他们誓死的遵从着,这般的迷信迂腐,而他却反不了,只能跟着无奈。 这事儿满朝上下也惟有他和紫惜才知晓,如今这传的人尽皆知,不用猜也能知道出自谁口。只为了争宠,就偏偏忘了衡量轻重,怎能让他不怒:唯呈,替朕把皇后找来,立刻! 是,奴才这就去办。听命后,唯呈立刻离开,不敢耽误片刻。 龙颜大怒果还抵个几分用的,片刻后,紫惜便端庄依旧的立于堂下,优雅行礼,安静的立着不再出声,全看不出那眼神里有任何心虚的神态,难道她就不觉自个儿错了吗? 为何非要如此赶尽杀绝,雪儿她已经待在翊坤宫足不出户,日日修身养xing,还有什么可以引以为惧的,犯得着让你们用上这法子来斗!咆哮着开口,到了此刻,他是真的失了理智,亦痛了心。 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个个都能可怕到这程度,曾经的冰雪锦瑟,到了如今不留分毫倒也罢了,可这妒摧延出的蛇蝎之心让人胆寒啊。 回皇上,臣妾只是遵循太上皇的话儿,如今仪亲王谋反之心人尽皆知,这表里是为了报他额娘的仇,往深里看您该比谁都清楚,他更想从你手中夺了凝雪。都到了此番景象,叶赫那拉亡建州一说,我们都不得不信了!紫惜抬首,没有害怕,眼神中的坚定似是宣誓着她的一举一动并无任何错可言。 信!原来你们全都是为了大清,为了朕啊!那是不是朕明个儿还该一个个赏你们。讽笑着,对紫惜他向来敬重着,全源于她的温柔善解。古人皆云:忠言逆耳利于行,然这番的忠言他全看不出有任何利于行的,只是把他bī入死谷,无奈黯然却又无计可施。 臣妾知罪,任凭皇上处置!她不辩解,不多言,只是行了大礼,讨了罚。自答应凝雪走上这一步后,她便从未想过要功成身退,即便皇上不治了她,她亦会自行了结了。 任凭处置!话儿已收不回,轻描淡写的一句倒还bī的他在人前自惭形秽。这时候治了紫惜岂不是让局面便的更复杂,明知他莫可奈何,何必谦卑。不再多言,他傲然的起身离开,留她一人独处偌大的养心殿,失了宠于这宫里的女人而言不是最大的悲剧;惹了皇上的厌,才是永别想翻身。 他崩紧着脸,直奔翊坤宫,盛怒下的龙颜无人敢窥视,而向来处事以中庸为上道的皇上,如今个儿这般的怒还真是头一遭,自更是人人屏息不多言,只管侍侯着。 连通报都免了,他直直踏入翊坤宫。到了今日他没的选择,与其让她被喁璇夺了,还不如天高海阔任她遨游,言不准哪日许能再获幸福。而现下,他只想见她,深深的将那张倾国红颜融于身中。既不能囚她于身边,但只求能囚她于心一生一世。 妃塌上,凝雪侧坐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凝脂双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窗边的珠帘,这不管到哪都自会有人替她按放着的东西,历经多年总还是清澈透明着,着实让她倾羡。 玉容轻转,才惊觉身后的喁琰。方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阻拦。 没有多言,凝了她良久,他才突然吻上那张娇嫩依旧的唇,放肆着霸道着,再淡柔的爱被bī至此刻亦早已浓烈的诧人。原想洒脱些,让她忘了便也好,至少如是这般她能开心些,只要自己能将她烙于心底即够。然见着的那一刻,便抛了那想法,他宁愿自私些,至少自个儿心坎儿里头会好过些。他要她记住紫禁城里的喁琰,记住他这倾付一生爱意的吻,他自信这一生决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如此真挚的吻着她,即便是承傲亦无法做到。 唯呈在一旁识相的垂首,鼻腔里的酸涩亦是浓重,意会了万岁爷这样qiáng烈的qíng,连他都觉惋惜。世人只知道bī着他们的皇上创下丰功伟业,得以万世传颂;却都忘了这万岁爷亦是人,亦有凡人之爱,让他割舍,同样qíng酸! 天若有qíng 第十三节 霾云。忘私为君 悠悠红尘,几点泪痕,于无qíng处须断魂。 没有推拒,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撕心裂肺的爱,沉重的让她难舍。他是个君王啊,沉载的是百姓的一生,大清的兴衰荣rǔ,怎可一次次为了她放下姿态,这罪人之名她必须扛,亦扛的甘之如饴。 良久,他才舍得放开她,抚眉侧首,却不知道如何道出心里头这断恩之决。凝雪不语,心痛的皱眉,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法子bī他的,然事急从权,莫可奈何、甘肠寸断的又何止他。无须装傻,这谣言早已在宫中留遍了,见他那愁容,她才体贴的开口:皇上不必觉得有任何对不起臣妾的地方,君王之爱已经没人能比臣妾感受的更深了,此生已足。既已至此,雷霆露泽,皆是皇恩,臣妾安心谢恩便是了。 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喁琰悲悸的看着那一脸仍旧淡定的脸,天下间难道真没什么可以让她痛吗,包括他亦一样揉不进她的心吗:真不知是该赞你的慎思明辩,还是该恨你这负心薄幸。 重要吗?只要皇上记着雪儿曾说过的每句话,若还明不了雪儿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雪儿认了!抛开矜持所说出每一句话如她而言形同誓言,那些坦诚娇羞亦只为他一人绽放过,她自信他能懂。 是啊,不重要不是吗?你总能那么轻淡的几句就慰了朕的彷徨,是朕委屈了你,人前显赫,人后受罪,这些他们都瞧不见。杀了你朕不舍,亦办不到;许是放了你会更好,往后的路朕由着你去选,觅着幸福时就放下了心里头的坚持,朕不怪你!喁琰伸手抚上那柔嫩娇颜,将掌心的温度印烫其上。心里暗讽,真能不怪吗,只是没了资格怪罢了! 见她只是不语,垂首闭眼,唇角扬笑,眷恋着掌温。他不忍的转声,bī着自己不看,开口云道:叶赫那拉氏凝雪,为妃之时,擅用权术,欺君瞒下,特此贬为庶民,即日起离宫,以儆效尤。 凝雪谢主龙恩。 淡漠两句,皇恩尽断。那声里的沧桑让凝雪不敢正视,几番折腾,他似老了好多岁。龙颜俊傲依旧,绝望染色的双眸却透尽了凄凉。她走了,他会消沉吗,若是一蹶不振,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没再多做停留,怕自己宁愿舍国也断不了这叠叠相思,喁琰挥衣而去。她若执傲的等,过了这一切纷争,即便背上千古恒传的骂名,他也要把她轰轰烈烈的接进宫,这翊坤宫亦会永远为她留着。 ∷∷∷∷ 喧嚣浮华下的皇宫,今日里热闹非凡,庆的是仪亲王明日里的大婚,宴的主人却不在堂下,或许从这婚约定下以来,他就从未真正的露过面,表过喜好。喁琰冷冷的睨着身边的空位,底下的热闹完全融不进他的心,转眼恍神似就能见着凝雪绰约之影,含笑端坐其上,柔柔一唤皇上!,点星回忆让他忍痛闭目,慰着自个儿,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说过不求安逸荣华,只求永伴君侧的。 今晚是她离宫的日子,没有派任何人去相送,告别了这繁华一梦,踏出神武门,那背影蕴涵的凄涩几乎可以想象。他见不得,见着了便会毁了一切,怕会毫不犹豫的褪下这龙袍,心底头更明白,没有担当的喁琰不会是凝雪所钟爱的。然绞的却是,喁璇今晚这凑巧的缺席,此刻伴在她身边言语柔慰的会是他吗 神武门边,凝雪迎风傲立了,她知道他不会来相送,亦不希望他来,裾傲的站着只是想缅怀些刹那。寒风chuī起莹绿色的汉装,飘飘衣角卷起离哀,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淡漠堪怜,看的身后的两人忘了言语。 站了良久,喁璇才上前出声催促,他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悔了,眼看着便要随他而去的人儿:走吧,他就是寡qíng,你该认了,这地方已经容不下你,但早晚我会夺下它送给你,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 旭砾牵来马车,无奈的接口:凝雪上车吧,立久了会受了寒。仪亲王您还是去参宴吧,别让皇上起了疑,也别让缇霓寒了心,我会把凝雪带到我们先前约定的地方安顿好,放心吧! 恩,靠你了!喁璇伸手拍向他的肩,是一种jiāo托,随后看向身旁的女子,继续道:千万别让她出了任何事儿! 睨了眼两人,凝雪不语,弓身上了车,静静的坐着,等他们寒暄完了自是会起程。透着车帘瞧着喁璇的背影,jiāo集着的qíng绪,这男人原是她心底的梦啊,这番qíng景要是早来个几年,现下里她许是会甜笑的腻死人。然此刻,有的却都是算计,那夜的暗商筹谋,她惊讶着他的野心,惊讶着他的残忍,这步步计谋全是他献上的。他要的她做枚断了主见与睿智的棋子,她便做了,可他却忘了她是那拉凝雪,不是舒甯儿! 片刻后,马车飞奔而去,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她的眼,眼不见前头辉煌的金殿,心不见君王一腔爱思。喁璇言对了,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她不容许自己背了曾许下的每一句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