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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冬日萧索,万物养生,不宜擅动,普通人家也不选在此日结婚,更何况是公侯之子。可郑王殿下不理这些。 chuī拉弹唱的蓝衣内侍官在迎亲的路上激昂澎湃,他们奏的架势不像是喜庆的《桃夭》,倒似乎是战歌。季裔看着肥硕得像只球的红色新娘被满头大汗的喜娘背进花轿,瞧着围观的郑民好奇地盯着他的一头红发,先是微微笑了笑,笑着笑着却笑出了滋味,朗声大笑起来。他豪气万千道:今日是本公子的大喜之日,凡我郑国之民,皆可到我府外领赏!吃酒嚼ròu,凡我所有,无有不应! 郑民欢呼,喜不自禁,心中却暗想难怪是蛮夷后人,收养之子,粗鲁鄙薄,毫无仪态!哪像王妃之子荇,一举一动,高贵威势,天生君相。 五姑娘战战兢兢地等着小冤家掀帕子,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谁知见青色毛靴走近,却不掀盖头,直接脱去了她的衣服。 秋梨更加惊愕,却颤抖着不敢反抗,她又想起了幼时被人抓住时的场景。他们拽住了她的耳朵,抓起了她的皮毛,粗鲁地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狞笑着把她扔进了柴房。 四公子看着新婚妻子一身肥ròu,面无表qíng地在她身上动作着。她虽十分胖,但肌肤chuī弹可破,被自己一抓,便勒出了可怜的血痕。 她似乎在不停地颤动,却咬住牙,不作声。 按在新娘肩上的虎口却缓缓变得cháo湿起来,四公子愣了愣,停止了动作。 她哭了。 他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秋梨颤抖地压抑住哽咽,害怕而怨恨地看着他。 四公子迷茫地看着那一双眼睛,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他有些无措地拿喜帕擦去了新娘的泪水,低声而颓唐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秋梨依旧很恐惧,她处在矛盾之中。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嫁给红毛小子,可是如果不靠财力诱惑,又没有妖或人肯娶她。若一直无人娶她,有朝一日,如同弧琅山的姑娘一样得了花痴,思期发泄不出jīng力,自己把自己挠死,也未免太过悲惨。秋梨下定决心,暗想红毛小子只不过不想看到自己的脸罢了,于是她重新盖上了盖头,闭上眼,上下牙直打战,我会做个好妻子的,你不要宰了我。 秋梨闭上了眼,赤luǒ的手掌握得死紧。许久,四公子却震天动地地笑了起来。 四公子和五姑娘的关系莫名地异常和谐,他带媳妇拜见郑王,郑王有些惊愕地瞧着儿媳妇圆润的身板,一旁的诸位公子千幸万幸,偷笑不止。 秋梨垂下了头,四公子也垂下了头,郑王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途中遇到迟来的五公子荇。荇讥讽道:四哥,新婚大喜。四嫂不光嫁妆丰腴,体态也十分丰腴,若非新婚,我还以为四嫂有了喜! 秋梨含愤带臊,抬头看了荇一眼,便是这一眼,荇却似望见了什么,浑身不自在起来。 秋梨闻到了空气中清慡的香气,她嗅了嗅,问荇道:你抹了什么香? 季裔奉旨去练兵,三千匹塞外的骏马随着五姑娘的嫁妆而来,悉数进了弓骑兵营。诸位公子暗地垂涎,但想了想五姑娘的相貌,不平之心瞬间犹如臀后之气,酸臭过之后,消散dàng然。 他们白日做梦,若能不娶有苏家的姑娘,又能得到有苏家的骏马兵团,该有多好。 荇瞧着四兄益发不顺眼,他心中如同长了一条毒蛇,时不时咬自己一口。所有的公子不把养子季裔放在眼里,那是他们无知,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一些事qíng的真相。若是父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一切将远非如今众人所想的局面。自己虽然同几个庶兄弟一路拼杀,可是父王哪一日玩腻了,想翻盘,不要自己,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因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那件事。 四公子最近表现优异亮眼,荇同大公子一直商议此事,他们现在已经拿不准,最该防范的究竟是六公子芥,还是四公子季裔,或者说,芥和季裔二人本是一体。 六公子之母,侧妃王氏如今也有些焦灼。她与郑王妃斗了一辈子,最终气死了王妃,得了宠,但后来又来了一群身份高贵的小狐狸jīng,自己也渐渐失了宠,虽育有子嗣芥,但芥在荇的光芒的映照下,几乎灰暗得让人注意不到。她思前想后,只得勉qiáng让芥笼络季裔。谁知养虎为患,季裔也从先前的不起眼变成如今这般qiáng势。 那个女人的儿子,绝不能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夺去了王位。荇不该站在这里,至少不应该以嫡子的身份站在郑国。当年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王侧妃心中虽疑惑,却被恨意压过,恨着恨着倒让她想出一个yīn损毒计。 说起六公子芥,与四公子相处倒一向融洽,他二人反似亲生。芥曾对四公子笑说:哥哥一头红发显得颇是英伟不凡,想来,哥哥的亲父亲母也应是俊美不凡的英雄人物,只可惜去世得早。 四公子黯然叹道:死得尸骨无存,谁知道呢?我倒是听旁人说,亲母是让人害死的。有人暗中给她下了毒,死时七窍流血,好不悲惨。可惜,我那时太小,已不记得。 芥的表qíng变得很怪异,他gān笑道:世事无常,看开便是。哥哥要学会认命,身为郑王养子,如今不是照样过得富贵荣华,养尊处优? 四公子当时便哈哈笑了,六弟说得是,我自己也对如今的命运颇是欣慰。 芥此番听闻母亲一番耳语毒计,皱眉道:四哥平素虽大大咧咧,但并非无脑之辈。我们如此设计他,难保他看不出。 王侧妃拍了拍儿子的手,踌躇满志,季裔不会甘心的。即便看出,他也会照做。 季裔一向颇有军事才能,他与穆王世子成觉,均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成觉十三岁时在昭王宫中摆出犄龙阵,当时朝中大将,无一人能破。因那阵相太过诡谲险厉,龙形大军颈部皮骨,各处大脉,都被钳制,稍一动弹,便引得周围兵力围堵,陷入死境。当年随父王进京上贡的季裔也见过此阵,他却将龙眼位置的两只小军队突围出去,联合偷袭龙颈、龙口处的敌军,龙头处一旦活动,反噬敌军,一寸一寸地吃尽各处筋脉分散的敌军,直至龙尾腾起,敌军溃败。 当年,季裔也只是个方满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只可惜,穆王世子光芒太盛,有谁会注意一个宗室的养子?如若遇不到良君,季裔这一生,尽其所能,也就只能是一国的千乘将军了吧。 季裔在短短三个月内把弓骑兵营训练成了一支可对远作战的队伍。骏马皆是千里良驹,将士也皆是善骑马、骁勇能战的好手,一大半选自季裔的嫡系,是他一手培养而来。 郑王很满意,对季裔大加赞赏。他预备继续扩充骑兵营,但是暂时不打算上报朝廷。 诸位公子都察觉到形势不妙,他们在推测郑王如此厚待老四的用意。大公子伯清向荇提了一计,试图摸摸父王的想法。荇在朝堂上说愿与四兄分忧,四公子表qíng晦涩地望了荇一眼,郑王却笑了笑,下旨让荇襄理季裔建军。 荇和伯清稍稍心安,二公子却不赞同二人的想法。他认为,兴许郑王只是想让荇知难而退。他也许还把荇当成胡闹的小孩子,从郑王迟迟未立世子,并且也未对荇予以重任便可见一斑。 六公子最近颇是趾高气扬,他进入四公子府中的时候益发多,与四公子的关系也益发密切。荇因母亲的关系与六公子一向互相为仇,荇在家宴上看到四公子和六公子坐到一起,谁知未瞪六公子,却朝着四公子冷哼一声,颇是不屑。 大公子闹不清荇与季裔为敌的目的。季裔是养子,与君位无缘,荇越是仇视季裔,无异于越是把军权推到有继承权的六公子身上,此举绝不明智。 可是荇便是这样做了。他不把六公子放在眼里,与季裔反而渐成水火之势。荇去了军中,处处与季裔为敌,在郑王面前告黑状的次数不胜其数。而军队的维持也举步维艰,每次去向大公子要粮要钱,都似乎在扯皮。学堂中,太傅、二公子也在变着花样地刁难四公子,季裔腹背受敌,处理这些jī毛蒜皮的事简直在挑战他智商的极限。 如今,已是齐明十一年的农历三月。 大昭第一读书达人贪图安逸,似乎已成了四公子的私人秘书兼作弊利器。但是,他只处理些琐事,政事不沾,策论不写。 远在七商城内另一侧的有苏老爷,一边享受着婢女的苏手揉捏按摩,一边望着远处,冷冷笑了笑。 爹爹,我相公给我买了个珍珠串子,你瞧。秋梨面色红润,长着ròu涡的小胖手指着颈子内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珠子。 有苏老爷嗯了一声,眼角闪过笑意,却道:去库房取三万金给五姑娘。 爹爹,你怎知秋梨本来不好意思提要钱买粮糙的事,东拉西扯了半天。 女生外相。有苏老爷瞥她一眼道,我得不负你娘所托,把你的下半辈子舒舒服服弄稳妥了才能走。 我娘她老人家知道我嫁了什么样的人家吗?秋梨害羞地垂下了头。 知道。我送信回去,告诉她,你嫁的是当年的救命恩人。你娘极宽心,教我有何事,但可砸银子。有苏老爷望着夕阳,全身舒服得眼角快耷拉下来了。 瞎说!五姑娘闷闷不乐了,他明明是害我的人,虽然他不知道我就是当年的小狐狸。但他如今待我这样好,我又不忍心耿耿于怀于前事。 有苏老爷温和地笑了笑,又意有所指地问旁的问题:你可知,你相公最近的日子有些麻烦了? 五姑娘摇摇头,却咕咚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何事?您一贯能掐会算,帮女儿瞧瞧吧。 有苏老爷垂眉道:四公子府中藏着一个祸根,府外也有一个。 我该如何做? 有苏chuī了chuī手掌,掌中便凭空出现了一块白玉雕的东西,他递给五姑娘道:府内的祸根好对付,府外的祸根要靠府内的压制。四公子也有一块同样的东西,你把这个小东西,同四公子的调换了,然后给府内的祸根。 祸根?啊,您是指是指五姑娘难以置信地看着有苏老爷,她磕磕巴巴道,他可是您的,您的既然未死,您为何偏要置他于死地? 有苏老爷笑了笑道:有些人,我给他生路,他自己却不大愿意走。这种人,死过之后才能活。以前活着叫屈rǔ,叫痛苦,死了他却解脱了,痛快了。他想死,想痛快,我便让他尝尝痛快的滋味。但是,你是知道的,你爹爹xing子古怪,虽然随和,却不爱让人太痛快,尤其是他的太痛快搁在我的不痛快上。所以,让他一直如此痛快,非我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