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后宫甄嬛传在线阅读 - 第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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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

    皙华夫人碗盏中的碎冰丁零作响,像是檐间叮当作响的风铃,一直在诱惑我。她含一块冰在口,含糊着淡漠道:不忙,再念一刻钟再说。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只怕夫人也承担不起呀。哎呀,莞meimei的脸都白了!夫人!

    皙华夫人不屑:她这样乔张作致是做给本宫看么?本宫瞧她还好的很!

    和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也。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she。其斯之谓也。

    身体很酸很酸,有抽搐一样的疼痛如蛇一样开始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日头那么大,我为什么觉得冷,那白色的明亮的光,竟像是雪光一般寒冷彻骨。

    我好想靠一靠,是眉庄在叫我么?嬛儿?!嬛儿?你怎么了?!

    对不起,眉庄,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我实在没有力气。

    为什么有男子的衣角在我身边出现?啊?玄凌,是你回来了么?四郎!四郎!快救救我!不对,他身上并没有明huáng一色,那服制也不是帝王的服制。我吃力地抬头,绛纱平蛟单袍,白玉鱼龙扣带围是,是亲王的常服。是他,玄清!我想起来了,太后日前卧病,他是住在太液池上的镂月开云馆以方便日夜问疾的,也是为了他尚未成婚的缘故,要和后宫妃嫔避嫌,所以居住在湖上。然而去太后宫中,皙华夫人的宓秀宫是必经之所。

    他的突然出现,慌得妃嫔们一如鸟shòu散,纷纷避入内殿。

    清河王,你是在和皙华夫人争执么?傻子,那么多女眷在,你不晓得要避嫌么?你一定是疯了,擅闯宫闱。皙华夫人身后是汝南王的qiáng势,而诸兄弟中,汝南王最厌恶的就是你,你又何必?!

    唉!我是顾不得了!腹中好疼,是谁的手爪在搅动我的五内,一丝丝剥离我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样的感觉,汩汩而出。

    我的眼睛看出来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雾,眼睫毛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玄清你的表qíng那样愤怒和急切,你在和她生气?唉!你一向是温和的。

    眉庄,陵容?你们又为什么这样害怕?眉庄,你在哭了。为什么?我只是累而已,有一点点疼,你别怕。四郎、四郎快回来了!

    你瞧,四郎抱着我了,他的衣衫紧紧贴在我脸上,他把我横抱起来,是那一日,满天杏花如雨飘零,他抱着我走在长长的永巷。他的手那么有力气,带我离开宓秀宫。皙华夫人气得冷笑,可是她的脸色为什么也这样惶恐?啊!是四郎责骂她了眉庄你在哭,你要追来么?我好倦,我好想睡一下。

    可是可是四郎,你今天的脸怎么长得那么像玄清?我笑不出来一定是我眼花了。

    贵嫔!最后的知觉失去前,四郎,我只听见你这么叫我,你的声音这样深qíng、急痛而隐忍。有灼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面颊上,那是你的泪么?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落泪。亦或,这,只是我无知的错觉

    后宫-甄嬛传Ⅱ 第六十五章  珠迸

    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妙音娘子在我的面前,丽贵嫔、曹婕妤、皙华夫人她们都在。挣扎、纠缠、剥离,辗转其中不得脱身。娘我想回家。娘,我很累,我不想醒过来,怎么那么疼呢?!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我口中灌入,bī迫我从迷梦中苏醒过来。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红罗复斗帐,皆闻着多子多福的吉祥花纹,是在我宫中的寝殿。身体有一瞬间的松软,终于在自己宫里了。

    眼风稍稍一斜,瞥见一带明huáng灼灼如日,心头一松,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他见我醒来,也是惊喜,握住我的手,切切道:嬛嬛,你终于醒了!

    皇后在他身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醒了就好了!你可晕了三日了。

    呼吸,带着清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割。那疼痛逐渐唤回了我的清醒。似乎有几百年没有说话,开口十分艰难,四郎你回来了未语泪先流,仿佛要诉尽离别以来身受的委屈和身体上的痛楚。

    他慌了神,手忙脚乱来揩我的泪:嬛嬛,不要哭。朕已经对不住你了!他的眼神满是深深痛惜和忧伤。无端之下,这眼神叫我害怕和惊惶。

    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恐惧的念头。我不敢,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抚到我的小腹上,那里面,是我珍爱的宝贝。

    然而几乎是一夜之间,那原本的微微隆起又变回了平坦的样子。

    我惶恐地转眸,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样哀伤的表qíng。确切地,我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汹涌着的暗红色的血腥气味,连浓重的糙药气也遮掩不住。

    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我不信!不信!它没有了!不在我的身体里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几乎是翻身直挺挺地坐起来。众人着了慌,手忙脚乱地来按住我,只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

    满心满肺尽是狂热的伤心yù绝。我几乎是号啕大哭,狠狠抓着他前胸的襟裳。玄凌紧紧揽住我,只是沉默。几日不见,他的眼里尽是血丝,发青的胡渣更显得憔悴。敬妃在一旁抹着泪,极力劝说道:meimei你别这样伤心!皇上也伤心。御驾才到沧州就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连夜就赶回来了。

    玄凌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从来没有那样望过我,抱过我。那样深重的悲哀和绝望,就像失去的不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是这识见他最珍视和爱重的一切。接二连三的失去子嗣,这一刻他的伤心,似乎更甚于我。玄凌紧紧抱住我,神qíng似乎苍茫难顾,他迫视着皇后,几乎是沮丧到了极处,软弱亦到了极处:是上苍在惩罚朕吗?!

    皇后闻得此言,深深一震。不过片刻,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而qiáng韧。皇后很快拭gān泪痕,稳稳走到玄凌面前,半跪在榻上,把玄凌的是后含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皇后镇定地看着玄凌,一字一字郑重道:皇上是上苍的儿子,上苍是不会惩罚您和您的子嗣的。何况,皇上从来没有错,又何来惩罚二字。她顿一顿,如安慰和肯定一般对玄凌道:如果真有惩罚,那也全是臣妾的罪过,与皇上无半点gān系。

    这话我听得糊涂,然而无暇顾及,也不想去明白。玄凌仿佛受了极大的安慰,脸色稍稍好转。我哭得声堵气噎,发丝根里全是黏腻的汗水,身体剧烈地发抖。

    皇后道:皇上。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莞贵嫔失子,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皇后一提醒,我骤然醒神,宓秀宫中的qíng景历历如在眼前。我悲愤难抑,恨声道:皇上天灾不可违,难道人祸也不能阻止么?!

    玄凌面色yīn沉如铁,环顾四周,冷冷道:贱人何在?!

    李长忙趋前道:皙华夫人跪候在棠梨宫门外,脱簪待罪(1)。

    玄凌神qíng凝滞如冰,道:传她!

    我一见她,便再无泪水。我冷冷瞧着她,恨得咬牙切齿,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杀意腾腾奔涌上心头。若有箭在手,必然要一箭she穿她头颅方能泄恨!然而终是不能,只紧紧攥了被角不放手。

    皙华夫人亦是满脸憔悴,泪痕斑驳,不复往日娇媚容颜。她看也不敢看我,一进来便下跪呜咽不止。玄凌还未开口,她已经哭诉道:臣妾有罪。可是那日莞贵嫔顶撞臣妾,臣妾只是想略施小惩以做告诫,并非有心害莞贵嫔小产的。臣妾也不晓得会这样啊!请皇上饶恕臣妾无知之罪!

    玄凌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bào起,道:你无知嬛嬛有孕已经四个月你不知道吗?!

    皙华夫人从未见过玄凌这样bào怒,吓得低头垂泪不语。敬妃终于耐不住,出言道:夫人正是说贵嫔meimei已经有四个月身孕,胎像稳固,才不怕跪。

    皙华夫人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玄凌足下抱着他的腿泣涕满面:臣妾无知。臣妾那日也是气昏了头,又想着跪半个时辰应该不要紧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侍立的章弥厉声道: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她已有四个月身孕,怎么跪上半个时辰就会小月?!一定是你们给她吃错了什么东西,还赖在本宫身上!

    章弥被她声势吓住,抖擞着袖子道:贵嫔是有胎动不安的迹象,那是母体孱弱的缘故,但是也属正常。唯一不妥的只是贵嫔用心太过,所以脉象不稳。这本是没有大碍的,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玄凌bào喝一声朝皙华夫人道:住口!她用心太过还不是你处处压制所致。但凡你能容人,又何至于此!

    皙华夫人的声音低弱下去:臣妾听闻当年贤妃是跪了两个时辰才小月的,以为半个时辰不打紧。

    那是多么遥远以前的事qíng,玄凌无暇去回忆,皇后却是愣了愣,旋即抿嘴沉默。玄凌只道:贤妃当日对先皇后大不敬,先皇后才罚她下跪认错,何况先皇后从不知贤妃有孕,也是事后才知。而你明知莞贵嫔身怀龙裔!他顿一顿,口气愈重:贱妇如何敢和先皇后相提并论?!皙华夫人深知失言,吓得不敢多语。

    玄凌越发愤怒,厌恶地瞪她一眼:朕瞧着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狠毒!莞贵嫔若真有错你怎么不一早罚了她非要捱到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可见你心思毒如蛇蝎,朕身边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

    皙华夫人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半晌才大哭起来,死死抓着玄凌的袍角不放,哭喊道:皇上!臣妾承认是不喜欢莞贵嫔,自她进宫以来,皇上您就不像从前那样宠爱臣妾了。并且听闻朝中甄氏一族常常与我父兄分庭抗礼,诸多龃龉,臣妾父兄乃是于社稷有功之人,怎可受小辈的气!便是臣妾也不能忍耐!她愈说愈是激愤,双眼牢牢迫视住我。

    皇后又是怒又是叹息:你真是糊涂!朝廷之中有再多争议,咱们身处后宫又怎能涉及。何况你的父兄与贵嫔父兄有所龃龉,你们更要和睦才是。你怎好还推波助澜,因私qíng为难莞贵嫔呢?枉费皇上这样信任你,让你代管六宫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