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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在这儿呢!” 屋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姬慕清起身开门,便瞧见那浓妆喜娘捧了个锦囊款款走近。 那喜娘也知屋里有贵人,肃然行礼后才笑着道:“新娘子托我给您捎个信,她希望您今夜携了这信中所言之物前去,不然我们这些丫鬟婆子可就将您拦在新房外头了。” “噢?”姬慕清眉梢微挑,微掩上门后,才在众目睽睽下打开了那锦囊,信中写道: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1] 有人一下便瞧出了谜底,看戏般乐道:“这词可是咏新月,姬将军怕是要去天上捞。”亦有人道:“看来姬将军今夜抱不得美人了。” 满堂欢下,姬慕清不疾不徐地与喜娘说道:“这有何难?替我带话回去,今夜瞧好了。”随后他吩咐了下属一些事,便回屋落座回原处。 萧北辰适时沉吟:“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2]王沂孙的词,嫂夫人好才学。” 姬慕清仔细瞧着他有些落寞的神色,但笑不语。倏尔下属去而复返,耳语了些坏消息,姬慕清反而笑容更盛。而先前那些看热闹的客人亦从外面接踵而归。姬慕清再一次出了屋子。 “姬将军想投机取巧可不成了,新娘子要的是天上新月,点名不要那清辉月光。” 看来这些人是过分悠闲,净干从中作梗之事。姬慕清负手而立,道:“姬某何曾亏待过各位?今日竟这般添乱。” 众人皆视线游移,但还是有人不嫌事大,“吾等平日里与姬将军相互敬重,这样‘使绊子’的机会千载难逢。而且孟小姐如今嫁入这深宅大院,您也不能随意唬弄。” 好吧,这话有理。姬慕清沉思片刻后,眸光复又清明,“姬某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姬某自认生了副还算不错的皮囊,不知可否在孟小姐心里比上那青天玉钩?” 众人听此皆闹了起来,随后便见那自信之人扯开了衣领,直接从人群中走过。 “来人,更衣。” 场面顿时沸腾。 待人散去后,屋内的宴桌上洒满了甘酒。萧北辰呆坐在原处,片刻后才慢慢踱步到门口。他心里暗叹道:是了,他成婚了。 外面的人约莫都看热闹去了,但那满庭的笑声依旧能传到这里。他就这样立于门前一口一口喝着猴儿酿,到最后许是听厌了这欢闹声,猝然夺门而出。 藏在梁上的近卫见他出来,纷纷上前行礼,“君上,可是要回王宫?” “退下!”萧北辰心疼得厉害,他看着自己这身极力掩盖身份的暗金玄袍,压着声道:“孤自己会走。” 很快,他忍着痛苦出了姬府。许是手里的酒太烈,他仰头喝时都能让那酒水混了泪。 此时天已渐黑。十里长街,人流如潮,面前是灯火通明,背后是烟火流光。民众同喜同乐,从萧北辰身旁互相推搡着走过,都只匆匆瞥过这墨发全然散下的断肠人。 痛楚蔓延到了全身,萧北辰突然有转身回去的念头。只因另一边的那人该是一身白衣,霞明玉映,清风霁月。 他又一饮了口酒,才发觉自己忘了将猴儿酿同那翠羽留下。但那又如何,月色照不进的幽路,巷子藏得住这酒香。 突然,西边的夜空升起一颗红色火花,那是敌袭的信号。 新房外,姬慕清终于打发了拦门的喜娘。他伫立在门外,悠然看着面前这堆闲人。看热闹的众人见此讪讪地笑了笑,一个推着一个离开。半晌后,人终于都散了。 姬慕清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在房间里瞧了一会儿,才同榻上坐着的人平静地道:“辛苦你了。” “孟小姐”掀开盖头,憋屈道:“能为将军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嗯。”姬慕清看着面前一身凤冠霞帔的男儿郎,没忍住发笑,“好了,把衣服换给我。” “是。” 随后姬慕清看着他艰难地取下头冠,又皱着眉问道:“你们没有备用的喜服?” “孟小姐”听此微愣,还未答话便被外头突然赶来的近卫打断。近卫隔着门慌乱道:“将军,敌袭急报!” 姬慕清猛地拉开门,“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到现在才报?”姬慕清怒道。 “是君上叫不要打扰你。” 姬慕清隐隐感到不妙,“他人呢?” “带着神策军出城了!” 姬慕清驾马一路狂奔,直到见着萧北辰安然无恙,才微沉下心。他冲着那一脸意外的人颤着声道:“干嘛呢,不好好呆在王宫里来这刀剑无眼的战场!你知道我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西境本就有驻守的将军,萧北辰也是以防不测故带兵前来。此刻他见姬慕清提心吊胆的样子竟有些许高兴,“我这不是怕……” “来人,送君上回去。”姬慕清没让他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便掀帘出去议事,独留下萧北辰再次呆立在原地。 敌军此次来势迅猛,边防不消几个时辰便被破了一个口子。姬慕清率众正面迎敌,与敌交战时也不忘询问副将:“君上回去了吗?” 副将犹豫了一瞬,才低声道:“君上说要等将军。” “此战突然,着实蹊跷,叫人过去务必把君上请回去。”随后姬慕清见副将面露难色,便又道:“欺君之罪我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