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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尚卿早已眼睛瞪得有若铜铃,听到此处直觉地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父亲,他说话间看到皇后露出悲悯之色,只觉如遭雷击,嘴一哆嗦,还是呢喃了一句,宇文将军待我极好的,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宇文尚卿语意虽如此,可在称呼上那生硬的变化,众人如何察觉不出,自然知道他心中已有所动摇。林羽乔和莫廷轩相视一眼,都忧色渐重。莫廷轩昨晚虽从宇文勇那里听得吴央死因,但其中详情宇文勇并未细说,是以虽觉得皇后的话未必是实情,却也无从反驳。皇后道:本宫不得父皇喜爱,又被丽妃谗言所累,到得越国后势单力薄,连自保都是难事,当年这些事情都是那谋士告诉本宫的。本宫只恨自己没有本事,无法助堂兄一臂之力。 宇文尚卿恍然不觉,他深感养父之恩,知两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他一时也难言究竟孰是孰非,想来想去觉得无论皇后的话是真是假,若宇文勇只对自己出手并未直接害死父亲,自己便恨这人不得,道:那父亲为何要当着一众部属的面自刎? 皇后道:此事不假,可其间另有内情。那谋士是忠心不二之人,你父亲也极信任他。据他说,当日送你出去不成,你流落在外,宇文勇却假称寻到了你,以此要挟堂兄投降朝廷。你母亲得知此事,整日里与堂兄哭闹不休,甚至以死相逼。她是一片慈母之心,倒也怪不得她。可堂兄一面要经营复国大业,另一方面又要承受这些,身心俱疲,他内心极度煎熬,宇文勇又不断催促逼迫,他终有一日再也受不住了,便 皇后神色凄然,如泣如诉,宇文尚卿早已热泪满面,他想到自己幼时在外漂泊受了诸多的苦难,后来经昭璧相救宇文夫妇收留才彻底结束这一切,他一直以为是他们救了自己,是他们终结了自己的苦难生活,却不料这些人竟是始作俑者! 宇文尚卿愤怒之余不由又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宇文夫妇还要收留自己?可转念一想,父亲当年救过他夫妇二人,或许是两人良心并未全然泯灭。他这样想着,更觉愤怒就要冲涌而出,他二人此举无非是为了弥补内心不安和亏欠之感,却将自己置于认贼作父的不义之地。宇文尚卿满心愤恨,只恨不能杀了宇文夫妇二人,这杀念一起,顿时又觉得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一家人其乐融融之景,不由心痛欲裂。他脑中各路念头纠拧缠打在一起,只觉此生再没有比现下更难过的时刻,他宁可从不曾受过宇文夫妇的养育之恩,这样便可堂堂正正地去杀死他们为父报仇,哪怕报仇不成反被杀,干脆直接,也好过内心这般煎熬。 宇文尚卿神情不定,面部却青紫□□盛,林羽乔不明所以只当是他心中难受所致,十分不忍。易南天走到他的身边,林羽乔当他是上前安慰,却听莫廷轩在旁急促地喊了声当心,那话音未落,宇文尚卿已是全然狰狞的神情。 林羽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但见宇文尚卿狰狞过后全然茫然。他呆呆地回头,看到身后的易南天时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林羽乔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廷轩猛得将她往后揽了一把,便在那时宇文尚卿整个人扑倒在林莫二人身前,这时才看到他右边背部竟破开了一处血洞。 宇文尚卿犹自挣扎着想撑起身来,终究力不能支,呢喃着道:为什么,你为什么 皇后的表情不复凄然,冷冷地道:要怪只能怪你太像你父亲。易南天跟着道:宇文兄切莫怪我。实在是你如今太过厉害,我若不如此,断无法胜你。 宇文尚卿欲待开口,却猛得喷出许多鲜血来。当日三噬丹的功效他记得清楚,噬心噬神噬命,这噬神噬命终是长久才能得见,这噬心之效他却在运功练功之时便已觉察周身之中心脉最弱且虚弱之感渐增。既知是弱点,宇文尚卿自然多加运气维护也甚是警觉。可方才他被皇后一番话说得神思不定,更没料到易南天会突然对自己狠下杀手,这才被他得手。 看来这两人早已对自己有所戒备,那么他们方才说的话只怕也不真了。宇文尚卿兀自挣扎支撑着道:那我父亲,他他 皇后垂眼看他,冷声道:将死之人,本宫也不想再瞒你。你父亲意志不坚,竟为他人所惑,误我仲国复国大计,实在该死!你也一样! 宇文尚卿哈哈大笑,口中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他用尽全力抬了头,看向林羽乔,道:都,都是我的错,是我可我,我高兴,没、没有爱错你 他语不成句,说话间眼皮已有将抬不抬之状,林羽乔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为何,便没来由得开口凄厉地喊了声尚卿哥哥,开口之际竟也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宇文尚卿眼皮再也无力张开,这一声凄喊却已传入耳中。他睁不开眼,却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步步走近他,脸上带着泪光,那是他记忆中第一个担心他、为他落泪的人,更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人。宇文尚卿抬起手,由那小女孩拉着他上马车,他一心只想随她离去,此刻心愿得偿,嘴角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