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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渔沉默地喝着咖啡,在这个朴素却赤诚的小伙子面前,她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 能打动人的只有真心,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感动了。 这一年无论工作生活,体会到太多人性的恶意,袁琛感恩她给的温暖,她何尝不感恩他给的赤诚,让她内心永远不会泯灭对人性的希望。 生活本身还是有人情味的。 她突然问他:“你觉得呢?我应该怎么做?” “我没法替夏姐做决定,因为你是个比我更有主意的人。”袁琛咧嘴一笑,他们都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只是给对方打气。 “总之,我等着夏姐的好消息。” *** 离下月发工资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管吃了什么闷亏,夏渔都不接招,这一天,终于等到了杨巍主动找她。 两人在至上附近的星巴克见面。 正是中午时间,星巴克人还不多,杨巍坐下来就大倒苦水,他是干销售出身,讲究话术策略,所以坐下来之后,不提工作,倒是洋洋洒洒讲自己私人生活上的难处。 杨巍的现女友是个富二代,女友家里看不上杨巍的出身,杨巍承受着女友和她家人共同的压力,女友希望他做大做强,最好能做个上市公司的老板,这也是这一年他力排众议拼命推动至上扩张的原因,他太渴望成功了。 “师兄现在真的很难,夏渔你是城市长大的姑娘,不理解我们农村到城市打拼的男人,我不能失败的,我全家老小都得靠我,你不像我,你有退路,但我没有。” 说着说着,杨巍眼圈红了。 他一个大男人,当着夏渔的面,竟然哭了。 “师妹,至上快不行了,咱们奋斗了三年的至上啊,说不行就不行了。” 虽然知道这是杨巍说服她退出的策略,是做戏,但真的看到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不顾脸面的湿了眼睛,夏渔愿意相信,这眼泪六分真四分假,多少有些真情在其中。 创业初期,杨巍和她以校区为家,他们玩命工作玩命招生,杨巍挨过极品家长的巴掌,她因为工作压力一个月总要躲在厕所里哭上一两次,就是这样每天高强度的工作,整整坚持了三年,至上才走到今天。 夏渔同样不好受,时间走得太快,即便她保有初心,可是身边的人都在变,这是她无论如何控制不了的。 既然控制不了,那就放过自己,不要再执着。 她知道杨巍最想听什么,暗暗叹了口气,问:“不是说有投资人愿意帮我们渡过难关吗?” “如果你是顾虑我反对签对赌,那师兄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这份协议必须签,几百号的员工需要这份收入,上千个家长信任我们,再难,我们也必须让至上撑下去。” 她斩钉截铁:“至上凝聚了我们多年心血,无论做什么努力,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看它垮了。” 她一番话用了半分真心半分假意,大家心里各自有一把算盘,博弈的核心,就是考验演技。 火候到了,杨巍擦了擦眼泪,面色痛苦,像是在犹豫什么,为难说不出口。 “除了要签对赌,投资人还有一个条件。” 夏渔装作不知情,脸色一凝:“什么条件?” 于是杨巍将投资人想要她这小股东退出的意愿委婉表达出来,并无奈表示投资人看重他的业务能力,打算将经营管理权全权放手给他,言外之意,至上可以没有夏渔,但必须有杨巍。 夏渔演技不错,整个人完全在状况之外,被打击得不轻。 她先是愤怒:“师兄,这几年我为公司做的难道还少吗?我放弃了那么多休息时间,今年以前,我有整整两年没时间社交也没时间谈恋爱,身体差点垮了,体检单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病,为了工作,我还承受家人的压力,我……” 她强忍眼泪,然后还是哭了:“扪心自问,我对得起公司。” “投资人利益至上,他要我退出我可以理解,但感情上,我难以接受。” 她眼泪水一直往下掉,也不抬手去擦,做戏做到一定程度,就是放了百分百的真心,回想过去累到肝疼的三年,她确实想痛快地哭一场,就这样被当皮球一样踢出去,就算注定要走,她也要诛他杨巍的心。 “公司现在这局面,我没有做任何错事,为什么走的人是我呢,我想不通。” 这句话明显捅在了杨巍的痛点,他比谁都清楚,是他的急功近利让公司遇到了创业以来最大的危机,他脸色阴沉,扯了纸巾递给夏渔,没有说什么。 投资人和他聊得不错,且在他暗示之下,所有的锅都让夏渔背了,他当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酿成这场危机。 “我就是觉得师妹委屈了,这些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我也很痛苦。”他长叹一声,“所以我想,公司倒就倒吧,目前账上的工资应该能付这个月的工资,就是还得想想,怎么跟几百号员工好好解释。麻烦的是还有大量课时没有消耗,我准备联系几个业内的同行,看看他们能不能接手我们的学生……” 气氛凝滞。 “不需要。”夏渔擦干眼尾溢出的眼泪,像是终于冷静了,“我说过只要至上能走下去,什么努力我都愿意尝试。” 她苦笑:“我为公司做了这么多,何苦最后去做公司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