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科举日常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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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夫人只继续和几个孩子讲话:“冬绣,你今日可在佛寺求到了好签?” 冬绣矜持的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才微笑着对元夫人开口。 元夫人对冬绣现在很能唬人的仪容默默点头,心说自家这些年的师父算是没白请,孩子们在家是淘气了些,但大面儿上已经挑不出错了。 与此同时,冬绣道:“是的,今日女儿先为家中长辈求了一签,签中道——今岁庆生朝,迟似迎长十日。(1)解签的师父告诉女儿,下句为——试向彩衣堂下,听欢声洋溢。(2)” 冬绣莞尔一笑:“此为上上签,女儿贪心,又为家中姊妹们求了一签,签文道——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3)同样是上上签。因而女儿给寺庙捐了三十两香油钱,希望佛祖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 元夫人很满意:“做得好,回头让丫鬟去账房给你拨五十两银子,留着给你压箱底,既然是为家里人求的签,怎好用你的私房呢?” 冬绣笑眯眯的应了! 锦绣甚至听见冬绣jiejie袖中的小算盘珠子又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出绣很羡慕,双眼放光的问兰娘:“娘,那下次出绣也给佛祖捐香油钱,捐三两,回家您也让账房给我五两可好?” 锦绣听的眉头一挑。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母亲大人不冷不热的回:“那你明天的三块甜糕不吃了,后天让你吃五块行不行?” 出绣噘嘴:“这怎么一样嘛?” 元夫人斜睨一眼女儿:“哦?那你还想怎样?”话音里危险的意味不言而喻。 出绣委屈巴巴的不说话,埋头吃饭。 雪绣急忙拯救自己可怜的meimei于水火:“爹,娘,你们快尝尝啊,今天这一桌子菜里的所有辛夷花,都是我们亲手采摘的,都没让下人搭一把手,可辛苦啦!再不吃就凉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家都非常给雪绣面子,只要雪绣不做糕点,她本人的厨艺鉴赏水平永远在水平线儿以上,很值得肯定。 雪绣见大家吃的开心,眼珠一转,笑嘻嘻的给元夫人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凉拌辛夷花芽儿,讨好道:“母亲,您看大家吃的这么开心,要不然,后天我还带弟弟meimei们一起去给家里摘些可好?” 元夫人一听,嘴里的菜也不香了,脸上的笑也不见了,只凉凉的斜睨一眼雪绣:“哦?雪绣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雪绣一看元夫人这态度就知道没戏,怏怏坐回位置埋头吃饭。 锦绣一看这不行啊,吃个饭气氛这么僵硬容易消化不良。 于是主动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爹,您知道有些北边儿来的客商,经常将‘泪人’说成‘内人’,就是‘内’‘累’分不清的,对吧?” 元老爷饶有兴趣的点头:“你也见过这种?” 锦绣笑眯眯道:“前次去书铺路上,偶尔遇到过一个。当时那人跟我讲,他们来此路上,遇到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道士言,能在弹指间将活生生的人石化。 那道士在说话间顺手点了他妻子一下,他妻子当场口不能言,腿不能动,他当时又急又气,就说了一句——敢石化贱内?结果那道士回了一句,差点儿将商人气个仰倒。” 锦绣看一桌子人都被他吸引了视线,于是笑眯眯的提问:“你们猜那道士是怎么回商人的?” 出绣迫不及待:“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石化之术?” 雪绣:“不是说了是骗子吗?” 周文:“我猜这一定是一门高深的武学!那道士是个不出世的高人!” 只有冬绣还保持理智:“我觉得和‘累’‘内’不分有关,具体怎么个关系,一时半会儿我还没想到!” 元老爷忍不住催促:“宝儿啊,你就别逗大家了,快说说那道士到底说了什么?” 锦绣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埋头,假装不在意的吃饭,好半天才闷闷的吐了一句:“恨别鸟惊心!”(4) 饭桌上一时无话,好半天元夫人声音僵硬道:“真,真是个好笑话呀!” 出绣连忙点头:“对的,一点儿都不冷!特别好笑!” 周文附和:“真的,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我都笑的停不下来了!” 周文尴尬的话音一落,饭桌上又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锦绣心说,这斯文人的调节气氛方式难道真的不适合我?但他还是不死心,于是又道:“那我说个神话故事给你们听,大家边吃边听,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对吧!” 元老爷觉得自家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儿子,终于有个非常明显的短板了,看他以后还咋整天颠颠儿的嘚瑟。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行动上还得支持。 于是爽快的招呼大家赶快吃饭,还豪迈的表示:“宝儿你不要着急,慢慢想,等咱们吃完饭你再讲给大家听也是可行的!大家都会等你的!” 被两人这么一打岔,之前的尴尬气氛早就消糜不见,都在等着看锦绣的笑话,锦绣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成功调节了饭桌气氛。 锦绣还就不服气了,一拍桌子,大方表示:“我辈读书人,生性坚韧,目标明确,定了目标就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 元老爷敷衍点头:“对,对,我家宝儿可是读书的斯文人,言出必行,那你慢慢想,好好想,我们大家都等着听你讲一个好笑话。” 于是锦绣道:“都说人死后要过奈何桥,奈何桥旁有一人专门负责给鬼魂熬制孟婆汤,喝了此汤,能使人忘却前世今生,重新投胎。 想来大家都知道这熬汤之人是谁吧?” 出绣是锦绣吹,只要弟弟说的,都无条件支持,于是又一次第一个发言:“我知道,是孟婆!我听先生说,传言孟婆汤又名忘忧汤,味道十分美味。” 说完还不忘砸吧两下嘴,像是想象那汤的味道,看得人眼角不停抽搐。 锦绣点头:“没错,孟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奈何桥旁熬汤,不知不觉就过了千百年,孟婆也觉得不耐烦,没意思,无聊的很,于是她老人家就想啊——要不我没事儿也去投胎尝尝鲜?” 出绣是个非常合格的捧哏:“那她老人家去了吗?” 锦绣顺手拿帕子将出绣嘴上的饭粒擦掉:“自然,孟婆去找阎王爷说明情况,阎王爷表示自己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上司,一定会认真考虑孟婆反应的情况。” 出绣:“后来呢?” 众人:“后来呢?” 锦绣:“后来啊,阎王爷告诉孟婆,你要是想投胎的话,这里刚好有碗孟婆汤,等你喝了,我确定你忘却前尘往事后,自会安排你去投胎,你是咱们自己人,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个好人家!” 出绣:“然后呢?” 锦绣单手一拍桌子,笑眯眯道:“然后啊,等孟婆喝了汤,阎王爷告诉她——从今以后,你就是咱们这里新上任的孟婆了,专门负责在奈何桥边给来往的鬼魂熬孟婆汤吧!” 众人:“!” 出绣:“为什么不是孟婆去人间投胎,然后发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冬绣:“要是穷酸书生写的话本子,孟婆投胎一定是个大家闺秀,然后看上个落地书生,非落地书生不嫁,最后书生将她的嫁妆花用一空,还用她的体己银子养小老婆,终于金榜题名,嫌弃她年老色衰,休妻另娶,过上让人艳羡的不耻生活!” 雪绣:“难道孟婆只是个职位吗?谁都可以当孟婆?谁成了孟婆,就能熬制出美味的孟婆汤?那孟婆汤有没有方子呢?到底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方子呢?” 周文:“宝儿啊,先生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辈读书人尊崇的是世间万事万物,为世间人开智、明理才是我辈使命,虽不可对鬼神之说过于迷信,但也不能随意编排!” 元老爷:“宝儿啊,你有这大胆的想象力,一看就是经商的奇才呀,我们经商之人,就是要做别人不敢做之事,想他人不敢想之能!可惜了啊!” 元夫人:“娘只说一句,这话你千万别在王姨娘跟前说,她近几年吃斋念佛,愈发虔诚,听不得人随意篡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 锦绣黑着脸:“难道一点儿都不好笑吗?” 众人:“难道很好笑吗?” 锦绣:“……” 别问我,我不知道! 尽管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锦绣依然觉得自己的笑话没毛病,都是听众耳朵出了问题。 于是他尝试着给家里的下人们讲笑话。 身边围着五六个下人,锦绣面无表情的讲一些听来的或者是曾经经历过的故事,讲完后,瞪大眼睛问围成一圈儿表情僵硬的听众:“好笑吗?” 下人们看自家少爷那无处安放的白嫩嫩rou乎乎的小手在自己眼前晃悠,想想这只手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哪还能记得刚才战战兢兢的都听到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应和。 “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啦!” “就是就是,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锦绣听了觉得很满足,但至少他应该给别人多一点时间思考,于是双手一拍,再次提问:“真的好笑吗?” 下人们有些把不准自家少爷到底是啥意思,胆大些的犹豫着问:“那肯定是,好笑吧?” 锦绣眉头一挑:“自信些,把‘吧’字儿去掉!” 好了,这下大家都明白少爷是啥意思,也不怕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自然吹捧的更加真情实感,更加卖力。 “咱家少爷聪慧异常,连讲的俏皮话都比别人有意思!” “读书人就是与众不同啊,咱家少爷自从读了书,说话的方式就与以前大不相同,有一种独特的,叫人说不上来的韵味。” 锦绣听得非常满意,更加确定不是自己的笑话有问题,而是听众自己有问题。 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锦绣每天在家读读书,写写字,顺便给一大家子人“在书架上找找游记”,满足大家对青云先生的追捧。 据元老爷说,《青云先生梦游记》在府城已经到了一书难求的地步,颇有些洛阳纸贵的意思。 府城甚至有人自发组织了一个名为“寻找青云先生”的社团,让同好们在读书之余,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将神秘的青云先生给找出来。 书能卖的如此好,除了书本本身质量过硬外,还有就是元老爷的商业运作了。 在这方面,元老爷不愧他城关镇首富之称。 现在的日子,锦绣和周文都很满意,周文有更多时间去楚师父的武馆学武术,没有了之前被先生跟在屁股后面催促背书的的紧促感,周文大大松了口气。 每日都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最可气的是他本身那种病弱贵公子的外表丝毫没有受到丁点儿影响。 锦绣倒是私下问过元老爷:“爹你是不是打算请西席先生来家里教我和阿文哥?” 元老爷点头又摇头:“这个爹倒是早就想过,但好的西席先生,那是可遇不可求。主动送上门的,年轻的就是馋咱家的银子,因为他的大半儿精力要放在自己科考上,根本没多少时间教导你和阿文。 年老的更是馋咱家的安逸生活,想在咱家挣一笔养老银子。这种一般都没啥本事,考了一辈子也没考出头,否则也不会沦落到来咱家里不是?” 锦绣想想现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读书人依然十分珍贵,深觉元老爷讲的十分有理。 于是他道:“那爹您是什么打算呢?” 元老爷摸着自己的胡须道:“不急,爹自有打算。” 锦绣听元老爷的口风,以为这打算还远着呢,没成想,第二日锦绣和周文就被元老爷派来的人扔进马车,三人风风火火的出了城。 车上锦绣还扯着下人刚才手忙脚乱给穿的不舒服的外衫,不满的嘟囔:“爹,咱们到底要去哪里啊?干嘛要我和阿文哥穿成这样?” 穿成啥样儿呢? 其实也没多夸张,就是元老爷前几天让人给锦绣和周文量体裁制的青衫长袍,制成后两人是第一次穿,锦绣觉得不习惯而已。 元老爷斜睨两人一眼,慢悠悠道:“你二人不是成日嚷着在家无聊,想出去交朋友吗?今儿爹就带你们去一个能交到很多朋友的地方。” 周文心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这话根本不是我说的,休要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