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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小太监打了手巾把子来,怀恩接过来擦了擦,转身往官帽椅里一坐道:“前头办纯妃娘娘册封礼呢,万岁爷要赏娘娘头面首饰,我怕底下人办不妥当,只好自己跑一趟。你去,把顶好的拿出几套来,我要带回去请万岁爷亲选。” 姚小八哟了声,“这还要亲选呐?” “你以为呢。”怀恩灌了口凉茶道,“纯妃娘娘圣眷隆重,要的东西自然也得是最好的。” 姚小八应了,回身打发人去取首饰,自己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挨在怀恩边上道:“大总管,和您打听个事儿,如今的纯妃娘娘,就是前皇后的娘家姑奶奶,人不会有错吧?” 怀恩说是啊,“尚家能有几位老姑奶奶,就是那位,一点儿没错。” 这回姚小八搓起手来,支支吾吾道:“我得求您个事儿……不瞒您说,当初纯妃娘娘在尚仪局当小宫女儿的时候,上四执库来领花样子,我成心刁难过她一回,如今她高升了,不知记不记往日的仇。您瞧,我这人没什么坏心,就是有时候欠点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万一将来纯妃娘娘要和我过不去,您看在咱们自小一块儿扛扫帚的份儿上,可得拉我一把。” 怀恩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还有这过结?”边说边摇头,“你啊……我说过你多少回,莫欺少年穷,你就是不听。不过纯妃娘娘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没准儿早把你忘了,你先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出不了大事儿的。” 姚小八连连说是,底下人把首饰匣子送来,他躬着身腰送到怀恩手上,一再托付好几回,才把人送出院门。 怀恩匆匆赶回了乾清宫,命宫女捧着首饰匣子一字排开,打开盖儿,呵腰道:“都是四执库最新的花样子,请万岁爷过目。” 皇帝一盒一盒地看,女人的首饰花样繁多,什么步摇发钗,什么点翠碧玉,直看得他脑仁儿疼。最后背着手踱开了,蹙眉道:“朕也挑不出好坏来,全带过去得了。” 怀恩道是,忙一盒一盒重新盖上,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伺候皇帝出了凤彩门,直奔永寿宫。 永寿宫里正为皇帝来蹭饭,不得不大肆地安排。 颐行站在殿门前指派,“把那张榆木酒桌搬到西边去,那儿更凉快……” 回身一看,皇帝已经到了宫门上,他在前面走着,身后跟了好几个手捧匣子的太监。原本颐行是不怎么欢迎他的,但看在他带了礼的份儿上,只得打起精神来支应他。 “外头多热的,万岁爷走在大日头底下……”上前两步表示恭迎,一壁扭头吩咐银朱,“准备茉莉凉茶来。” 皇帝也照着怀恩的叮嘱,说了两句好话,“今儿是你喜日子,朕来给你道贺,特预备了点小东西,望你笑纳。” 老姑奶奶看了看那些盒子,果然笑得像花儿一样,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把人迎进了西次间里。 “万岁爷略坐会子,说话儿就开席了。”颐行殷情地给他献上了茶水,让人把匣子都收进了寝室。 “嗳,天儿愈发热啦。”她开始没话找话,“早知道册封礼过阵子再举行多好。” 皇帝正襟危坐,压着膝头道:“着急办了,是因为过两天要上承德。原本这行程去年就定下了,可惜今年漠北战事频发,一直耽搁到今儿。如今困局解了,正好陪太后过去避暑,这一去少说要逗留两三个月,你的事儿不加紧办,就得等到回京之后,朕怕你等得性急。” 颐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要上承德?外八庙的承德?” 皇帝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漠然道:“行宫虽然依山傍水,但规矩也如宫里一样严明,嫔妃无故不得外出,你可不要以身试法。” 颐行说明白,“奴才只是有点儿高兴罢了。”顿了顿问,“万岁爷,上那儿去能不能带家眷呀?” 她还在惦记家里老太太,知愿被废后据说一直在外八庙修行,家里头大哥哥坏了事,剩下俩个哥哥都在外埠承办差事,一则路远,二则也受了牵连,谁也顾不上这个大侄女。老太太见天地念叨知愿,只恨朝廷监管着,没法子赶到承德去。这回既然正大光明过去避暑,要是能带上老太太,让她见一见知愿,也就安了老太太的心了。 皇帝却很不满意她的话,“带家眷?你的家眷是谁?进了宫,自己都是别人家眷,还容得你带家眷?” 颐行这下可不大受用了,“我进了宫,家里头亲人都不要了么?我说的家眷,自然指我额涅。” 皇帝说不行,“没有妃嫔拖家带口的先例,规矩也不能打你这头坏了。”当然太过强硬难免伤感情,自己也退了半步,说,“这么的吧,为了庆贺你晋位,朕打算赏你额涅五百两银子以作家用。承德她就别去了,毕竟见了太后也尴尬,这辈分儿乱七八糟,到时候怎么称呼都不好。” 说起辈分,确实也够乱的,姑侄先后都入了宫,皇帝现在八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都闹不清自己是什么辈儿的了。颐行倒也不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在对待皇帝的态度上,预备尽可能地做到恭敬。毕竟两个人之间几番误会重重,虽说她曾对夏太医动过心,后来夏太医现了原形,这份感情就喂了狗,在面对皇帝的时候,还是谨守本分比较合适。 她懔松,“您也忒客气了,不让带就不带嘛,何必赏银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