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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什么?见证她出丑啊?这人,老是话里有话。 不过冲着满盘金灿灿的元宝,她也就不追究了,让银朱抓了一把金瓜子儿给怀恩,说:“谙达也沾沾喜气吧。” 虽然怀恩不明白喜从何来,但主儿看赏,没有不接着的道理。于是客客气气又说几句好话,方垂袖打千儿,回延薰山馆复命去了。 大概因为奔走了一天的缘故,夜里倒头就睡,连肚子疼都顾不上了。第二天起来,看着床上老大一块血污直愣神,含珍进来瞧她,她惨然回头望了她一眼,“我又把床给弄脏了。” 含珍说不要紧,“头几回总是这样,谁也不是天生会料理的。” 又重新给她换了裤子,伺候她洗漱,引到妆台前坐着,边梳头边道:“听说蒙古台吉上行宫请安来了,宫里八成要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蒙古人豪爽,生篝火烤全羊,载歌载舞,到时候可热闹呢。” 颐行一贯喜欢热闹,听她这么说,心里便雀跃起来。趁着要上太后跟前请安,打算再好好扫听扫听。 可皇太后的消息远比她灵通,抢先问了他们前一天出宫的事儿。 “去见先头皇后了?”太后坐在南炕上,倚着引枕道,“我头前吩咐过皇帝,就算到了热河也别有牵扯,可惜他没听我的。” 颐行一凛,站起身道:“太后别怨万岁爷,是奴才一味央求他,他不得已,才带奴才去的。奴才是想着,到底一家子,又分别了那么久,好容易来一趟承德,不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奴才日夜都不踏实。” 太后倒也不是不通人情,慢慢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神色不大好,淡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若说自己升发了,就不再过问亲人的死活,也不是你的作风。可我心里暗暗指望过,希望你能体谅皇帝的难处,不叫他掀起这陈年旧伤来,可终归……还是落空了。” 太后不轻不重的几句敲打,让颐行惶骇起来。虽说太后向来看着温和,但处置和妃的手段她也见识过,说不怵,那是假的。没见知愿之前,自己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心要找见她,以为只要皇帝松口就成了,却忽略了太后。眼下太后问起来,与其想尽法子辩解,还不如痛痛快快认错。 于是她往前蹭了半步,小声道:“是奴才做错了,办这事儿之前,应该来请太后示下才对。可那会儿奴才高兴疯了,因为央了万岁爷好久他才答应,就一时昏了头,只管出去了。如今再想想,奴才真是莽撞,半点也没顾及万岁爷的心思。不过见了知愿,我的心结倒是一下子解开了,心里多感激万岁爷的,天下像他这样佛心的主子不常有,他能宽待知愿,奴才实在是做梦都没想到。” 太后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皇后出去了,却拿你填了窟窿,你非但不怨她,反而一心为她,果真是个实心眼儿。” 颐行忙道:“奴才从不觉得自己填了窟窿,奴才是进了福窝儿啦。皇上什么都依着我,太后您又疼我,倘或我留在民间,只怕也找不见这样的好姻缘。” 她说话一向知道分寸,也会讨太后的欢心。先前太后得知他们出了行宫,确实不大高兴,怨她不懂事儿,给皇帝添堵,可他们回来后一切风平浪静,太后也就稍感释怀了。 “我只是怕你们好好的感情,会为知愿起嫌隙。”太后叹了口气道,“她那会儿吵着闹着要出宫,简直是以死相逼,我知道皇帝一贯心肠软,加上福海出了岔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否则废后那么大的事儿,哪能说办就办了。这回来承德,其实知愿的消息,我比你们还快一步知道呢,正因为她怀了身子,我怕皇帝难堪,所以并不赞同你们去见她。” 颐行说是,“奴才和您一样想头,见了知愿之后,我也担心主子不自在,可咱们主子的胸襟比坝上草原还宽广,他一点儿不怨怪知愿,奴才瞧得真真的。”言罢顿了顿,实心实意地说,“不怕您怪罪,我进宫之前,满以为帝王家没有人情味儿,什么都以江山社稷为重,人命也不当回事。可这回我弄明白前因后果,才知道咱们家也是讲人伦,有情有义的。老佛爷,多谢您能容她过现在的日子,奴才知道,昨儿我们能见着她,全是您的慈悲和恩典,奴才无以为报,就给您磕个头吧。” 她说着要下跪,太后忙使眼色,让云嬷嬷把人搀了起来。 太后的脾气,向来吃软不吃硬,颐行也摸透了这点。昨儿知愿说不能讨得太后喜欢,那是因为她向来性子耿的缘故。自己呢,擎小儿在老太太手底下长大,最善于和稀泥。如今遇见了太后,两下里正对胃口,有什么不通透的地方,她嘴甜讨乖些,事儿也就过去了。 果然太后不打算追究了,但话锋一转,就从知愿遇喜,转到了她不见动静的肚子上。 “皇帝今年二十二,膝下只有两子,我就想着再来一个,哪怕是位公主也好啊。”太后瞥了她一眼,旁敲侧击着,“唉,孩子多了多热闹,我就愿意紫禁城里到处都是孩子的笑闹声,那听着,心情多舒畅的。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生养太少,皇帝和昭庄公主当间儿也曾有过两位阿哥,可惜都没养住……纯妃啊,要不你生几个吧,不拘是儿是女,女人生了孩子,根儿就长住了。皇帝那天还说呢,想立你为皇贵妃,遇喜这事儿恰好是个由头,只要一有好信儿,事情办起来就顺理成章了。宫里有易子而养的规矩,你登了高位,孩子可以养在自己跟前,又不必受母子分离之苦,你想想,那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