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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行听她说完,心里才略感踏实了点儿。 其实她也不愿意她出去,自己身边贴心的就只有含珍和银朱,银朱将来是必要走的,家里阿玛还等着给她找好人家儿呢。含珍再一去,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心里该多空啊。 可勉强留她们在宫里,对她们来说太残忍,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最可喜当然是她们出于自愿留下,那么余生有人作伴,有个能说悄悄话的小姐妹,也是一桩幸事。 颐行很高兴,握了握她的手再三说:“要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千万别忌讳这忌讳那,一定和我说。” 含珍笑道:“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要是出去,还得讨您的赏呢,哪儿就这么悄没声儿地走了。” 说话儿到了钟粹宫前,守门的上来点头哈腰请人进去,一再地说着:“奴才们尽心伺候院子,半点不敢松懈。娘娘进去瞧吧,到处干干净净儿的,咱们见天洒扫,诚如前头娘娘在时一样。” 颐行提着袍子迈进正殿,地心儿那张地屏宝座还在那里,两侧障扇俨然,只是长久没人居住,屋子缺了人气,显得生冷。 往东梢间去,那是知愿以前的寝殿。 镶嵌着米珠的凤鞋迈进门槛,站定后一眼便看见了东墙根儿,那件抻在架子上的明黄满地金妆花龙袍。虽说皇贵妃的行头多是按照皇后规制来的,但细节处为显尊卑,还是稍有区别的。 那密密匝匝的平金绣,晃得人睁不开眼,就算外头天色晦暗,也不能掩盖这袍子的辉煌。 颐行看着它,端详良久,眉眼间慢慢升起了艳羡之色,和含珍笑谈着:“怪道人人想当皇后,这尊荣……就算我位及皇贵妃,也还是比不了。” 她伸出手,轻轻触了触朝冠上欲飞的累丝金凤,还有冠顶上巨大的东珠,层层叠叠的堆砌,看着真是富贵已极。 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颐行曾经觉得,进宫的初衷只是晋位皇贵妃,捞出知愿和哥哥,可如今站在这煊赫的凤冠霞帔前,才发现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 她扭头冲含珍眨了眨眼,“我想当皇后了,就为这身行头。” 含珍抿唇一笑,“这么尊贵的衣冠,这些年一直架在这里,不正是等着您的吗?” 所以说万岁爷是个有心的人呐,就因为小时候的惊鸿一瞥,他步步为营走了这么些年。还说什么起先只是因为记仇,颐行决定不相信,他分明就是打小觊觎她,只是碍于紧要关头年纪凑不上,这才悻悻然作罢。 因此夜里她狠命地缠着他问:“钟粹宫的行头,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没收走?” 皇帝和风细雨款摆着,“搁在那里也不碍事,就放着。” 她说不对,扳正了他的脸,“您得和我说实话。” 这时候,偏要计较那些,实在很没有意义。 皇帝定住身腰问她:“你不痛快吗?” 他所谓的痛快,自然不是心理层面上的,是身体上的。 她哼哼唧唧说挺痛快,虽然不能像早前那么狂妄蛮干了,但这小小子儿在夹缝中也有生存之道,可以另辟蹊径,照旧笃定地快乐着。 六宫那些盼着她养胎的妃嫔们,真是失望坏了,谁能想到她怀着身孕,禽兽不如的皇帝也不肯放过她。她曾据理力争过,“我都这样了,您还不歇着吗?” 皇帝说:“三个月内不能妄动,你三个月都满了,留神点弄,不要紧的。” 这是老天垂怜他吗?一诊出来就已经三个月了。好在孩子结实,稳稳在她肚子里,即便阿玛年少轻狂,也没对他们产生丝毫影响。 老姑奶奶微微抬了下腰,喜欢得皇帝直抽气儿。 “您说,到底为什么呀,不说明白……”她摆出了要撤退的架势,急得他一把揽住了她。 “就是为了激励你。”他亲亲这爱rou儿,实在没办法,老实把话都交代了,“我知道你早晚要进宫的,那套行头……刻意没让收起来。原想安排你进钟粹宫看房子,没曾想你后来给罚到安乐堂去了……我等不及,只好扮太医和你私会。” 果然是放长线钓大鱼,老姑奶奶晕乎乎地想,为了彰显她的满意,抬手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第88章 番外 知愿篇: 生于望族, 记事以来没受过半分苦,家里头历来有重视姑奶奶的规矩,底下几个弟弟对她言听计从, 父母疼爱, 祖母宠溺,长到十六岁那年被选为中宫……细数知愿的人生,没有任何不足。 尚家的女儿, 历来都是进宫的命运,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早早被规划好的一生, 无端让她感到压抑。 她甚至不用参加选秀,只在中秋那天受皇太后召见, 随祖母入宫给皇太后磕了头, 第二天礼部就送来好些赏赐, 并一把金镶玉如意。内府总管很明确地转达了太后的美意, 说皇上到了立后的年纪,理应大婚, 以正社稷。大姑娘和皇上年岁相当,人品贵重,进退得体,且尚家祖辈上多和皇族联姻,大姑娘的生辰八字有母仪天下之象, 请贵府上做好准备,择个黄道吉日, 恩旨就会送达府上。 额涅替她梳头的时候,絮絮说着:“我们尚家姑奶奶做皇后, 已经是前几辈的事儿了,也该再出一位巩固家业才好。只是你一向长在我手里, 我又只有你一个姑娘,心里实在舍不得。上年朝廷发旨让你阿玛做京官儿,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既来了京里,也不碍的,横竖离得近,咱们娘们儿想见一面,也不是多难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