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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朝廷不是下令裁减驿卒的数量么,那些驿卒平日里就被压迫,这一下连饭碗都丢了,不就开始闹事了么,再加上现在世道多难啊,好些个没饭吃的难民贫农一听跟着起义军能有饭吃,统统都给召了过去,原本白水县县令压根觉着一波乌合之众成不了事儿,结果呢,连县城都丢了! 那朝廷不管? 怎么不管,可调兵遣将哪又是这么快的事儿,再说,起义军里不乏各路英雄好汉,哪是这么好铲除的? 不过我可听说,这波起义军虽说占了澄城,白水县两个地方,可被官府打的也是层层败退,据说,正往咱们渭北来呢。 真的假的?要真来的咱渭北,咱们这些贫苦人家岂不是也能跟着打打地主分分粮了? 一众食客一边吃着包子喝着汤,一边调笑着。 话说那缩在巷子之内的青年,正是如今蒙了难的薛照青,他在澄城之外丢了银钱和马匹,到了澄城之内,遍寻牛耿,却仅仅寻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破屋子。 又是几番周折打探,才知道牛大娘早已去世,而他的牛耿哥哥竟惹上了人命官司,整个澄城都在通缉他,只有当晚在驿官的老头与人说过,看着那牛耿骑着马往北边去了。 薛照青身无分文,只得当掉了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长衫和靴子,换了一些铜板和破衣服,一路往北走着,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圆脸大眼,身高体壮的汉子。可直到勉强走到渭北,也一无所获。 他已经身无长物,连栖身之所都没有,裹着别人不要的破烂衣服遮着羞,晚上的时候就蜷缩在巷子里用一点稻草垫了,幕天席地的睡觉,满头的乌发凌乱不堪,脸上全是煤灰也不自知,他因不愿伸手乞讨,有时便不得不在垃圾堆里寻吃食,而那原本一双修长的双手,现在却因为在野狗嘴下夺食被咬的全是伤疤。 从澄城到渭北这个把月以来,薛照青尝透了人间冷暖,吃尽了各色苦头,他常常饿到半夜睡不着觉,非得用冰凉的井水填满肚子才能好一些,他也想过回三原县,可如今,牛耿生死未卜,他就算回去了也不心安。 每每想到这里,薛照青便心悸难忍,常常彻夜无法入眠。早知家外的世道这么难活,他早就该寻了牛耿在身边,为何一定要等他出人头地来接自己呢?! 现如今,一个流落街头,一个不知死活,他们二人这辈子不知还能否再见上一面。 一想到这,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薛照青实在太饿了,掉着眼泪也不忘咬上一口包子,直到最后一口下了肚,他还恋恋不舍的吮了吮脏兮兮的手指头。 若牛耿现在出现,也认不出这个破落的叫花子就是他的青儿了吧,这些日子,他薛照青算是把斯文全全活回去了。 肚子里面有了食了,薛照青便拖起那一身褴褛的衣服,在街头游荡着,依然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那圆脸大眼,身高体壮的人,可他如今这副打扮,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他,薛照青站在人流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欲哭无泪。 他随着脚下的步子肆意走着,不一会儿便累了,他现在不是那知书达理的少爷,一个潦倒至极的叫花子有什么好讲究的。他见一处建造的富丽堂皇的三层小楼大白天依然关着门,也没管这小楼入口上的匾额上挂的是什么,索性蹲在了一角,晒着太阳,发着呆。 这一眯竟然打起了盹,薛照青正梦见牛大娘做好了香喷喷的油泼面给他和牛耿一人一碗的时候,他正要张嘴吃面,忽然觉着身上一阵剧痛,一下子惊醒,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厮正围着他,他胸口处的破麻衣服上有个灰白色的脚印,应该是两个小厮其中之一踢下来的,他现在才觉着胸口隐隐作痛,一口老血压在嗓子眼上。 你个叫花子,敢挡了我们黄老爷的去路,找打呢不是?!说完两个小厮拖着他的衣领子跟拖一条死狗也没有多少区别,到了一角,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薛照青抵挡不得,只得拿手死死的护着头,缩成一团,在落下去的拳头里不断求饶着。 行了,琪红姑娘见不得这血腥样儿,你们两个粗人,别吓着琪红姑娘了。隐约之间,薛照青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一旁而来,那两个小厮住了手,间隙之间,薛照青看到一个面容看似和善的矮胖中年男人拉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从那边台阶一级一级的走下,那女子似乎看到他有些不忍,低声和那男人说些什么。 好好好,就依你,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找你。男人说话间在女子的脸上揉捏了一下,甚是宠溺,召了那两个小厮过来,上了停在一边的轿子,径直走了。那高挑的女子冲着轿子轻轻挥手,直到轿子拐了个弯看不见的时候,脸上那艳丽娇俏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照青躺在一边无力起来,他费力抬了头,终于看到了这三层小路上牌匾上写的几个字怡红院。他原来来到了这烟花柳巷的地方,难怪日上三竿了才打开了楼门。 薛照青浑身酸痛,一双手上几乎没有一点好的皮肤,肚子上,胸口上,腿上全是难以忍受的钝痛感,此时的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薛照青眼前发白,觉着他可能这辈子就要折在这儿了。 --